失衡的餐桌

傍晚六点，苏家门口的老挂钟刚敲过，客厅里就飘起了红烧肉的香气。苏宁端着最后一盘清炒青菜上桌时，两个弟弟已经抢占了餐桌最中间的位置。苏磊——跟着母亲张桂兰姓的小儿子，筷子一伸就扎进了红烧肉盘子，挑走了那块带脆骨的；苏明——跟着父亲苏建国姓的二儿子，也不甘示弱，把剩下的大半都拨到自己碗里，油星溅到了校服上也毫不在意。

“慢点吃，没人跟你们抢。”张桂兰端着汤从厨房出来，脸上堆着笑，伸手替苏明擦掉衣服上的油渍，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转头看见苏宁还站在桌边，语气立刻冷了下来，“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吃饭，吃完了去把错题本再抄一遍，下次月考要是进不了年级前十，有你好受的。”

苏宁默默拿起筷子，给自己盛了小半碗白粥，夹了两根青菜。她的碗里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肉星——这是家里不成文的规矩，好吃的永远先紧着两个弟弟，她能分到一口热饭，就已经算是“听话的奖励”。

“姐，你怎么不吃肉啊？”苏磊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问。

苏建国放下酒杯，眉头一皱：“女孩子吃那么多肉干什么？胖了影响学习。苏宁，我再跟你强调一次，这次月考必须进前十，上次考第十二，跪了两个小时还不长记性？”

苏宁的手猛地一颤，粥碗差点歪倒。她忘不了上次的场景：她顶着装满水的白瓷碗，跪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水晃一点，母亲的巴掌就跟着落下来，嘴里骂着“没用的东西”“养你不如养条狗”。而那天苏明考了倒数第五，父亲只是拍了拍他的头，说“下次努力就好”，转头就给买了最新的游戏机。

饭桌上的笑声、弟弟们的打闹声，像针一样扎在苏宁心上。她快速扒完碗里的粥，起身收拾碗筷，身后传来母亲的叮嘱：“把厨房打扫干净，别留一点油污，磊磊明天要穿的校服记得熨平整。”

没有一句关心，没有一句询问，仿佛她不是这个家的女儿，只是一个不用付工钱的保姆。苏宁低着头，走进弥漫着油烟味的厨房，眼泪无声地滴进水槽里，和水混在一起，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