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学第一天，我就成了全校公敌。
因为我不小心把饮料洒在了校霸江辰的鞋上。
他搂着校花林薇，笑着对我说：“新来的，你很有种。”
所有人都等着看我跪地求饶。
我扶了扶眼镜，掏出手机：“这双鞋是假的，官网售价198，需要我帮你联系消费者协会吗？”
第二天，校外混子堵在校门口要我一条腿。
我三个室友默默站到我身后。
一个省散打冠军，一个黑客天才，还有一个家里开安保公司的。
江辰不知道，我只是想过普通高中生活。
就像他不知道，昨天他惹到的，是曾经让整个城南闻风丧胆的名字。
---
九月的阳光，毒辣得像是要把柏油路面晒化，空气里浮动着塑胶跑道被炙烤后的特殊气味，混着少年们奔跑扬起的尘土。崇明中学，这所号称省重点的校园，此刻正沉浸在新学期伊始特有的、混杂着慵懒与躁动的氛围里。
高二（三）班的教室，风扇在头顶有气无力地转着，搅不动一室的闷热。讲台上，班主任老张的声音平铺直叙，像窗外知了的嗡鸣，成了绝佳的催眠曲。
“……这是我们班新来的转学生，李默。”老张推了推滑到鼻梁中段的眼镜，敲了敲黑板，“大家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
站在讲台上的少年，身形清瘦，穿着过于整洁甚至显得有些古板的白色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一副黑框眼镜遮住了大半张脸，镜片后的眼神有些游离，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在看这个世界。他微微鞠了一躬，声音不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大家好，我叫李默，沉默的默。”
底下有窃窃私语响起。
“看着好呆啊。”
“转来的？这年头还有往我们这火坑里跳的？”
“嘘，小声点……”
老张环视一圈，指了指最后一排靠窗的空位：“李默，你先坐那里。同桌周宇，照顾一下新同学。”
被点名的男生抬起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毛，眼睛很大，透着股机灵劲儿，他咧嘴朝李默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李默点点头，拎着看起来空荡得过分的书包，穿过一排排或好奇或漠然的目光，走向那个角落。座位周围意外的干净，与前排那些堆满课本试卷的凌乱形成了鲜明对比。他安静地坐下，把书包塞进桌肚，动作轻缓，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
“嘿，新来的，哪转来的？”周宇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带着点自来熟。
“一个小地方，说了你也不知道。”李默笑了笑，笑容很浅，转瞬即逝。他拿出纸巾，开始仔细地擦拭桌面和椅子。
周宇碰了个软钉子，也不在意，耸耸肩，又趴了回去，手指在桌子底下飞快地按着手机屏幕，嘴角不时勾起诡异的弧度。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在讲台上挥斥方遒，李默听得认真，笔记做得飞快，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周宇偷偷瞄了几眼，心里嘀咕：还真是个标准的好学生模样。
下课铃响，教室里瞬间活了过来。
“渴死了，去小卖部？”周宇伸了个懒腰，捅了捅李默的胳膊。
李默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
小卖部门口永远是学校里最热闹的地方之一。穿着校服的学生们挤作一团，空气里弥漫着烤肠、泡面和各种饮料混合的甜腻气味。周宇轻车熟路地往里钻，李默跟在他身后，有些不适应地皱了皱眉，身体下意识地避开那些过于贴近的肢体接触。
就在他侧身让过一个打闹的男生时，后背似乎被谁轻轻撞了一下，手里刚拧开盖子的冰镇绿茶脱手而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慢了下来。
透明的绿色液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泼洒在前面一个高大人影的鞋面上。那双鞋，白得刺眼，鞋帮两侧是标志性的飞翼LOGO，在阳光下甚至有些反光。
周围瞬间安静了。
几个原本嬉笑打闹的男生猛地收声，脸上的表情凝固，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人群像潮水般向后退开一小步，留出一圈真空地带。
李默抬起头。
被他泼到的人转过身。很高，至少比他高半个头，留着极短的寸头，眉骨很高，眼窝微陷，眼神锐利得像开了刃的刀。他穿着校服，外套随意地敞着，露出里面黑色的T恤，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不好惹的气息。
寸头男旁边，站着一个女生。长发及腰，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得像是精心描画过的，即使是穿着普通的校服，也难掩那股出众的气质。她微微蹙着眉，看着地上的水渍和那双被玷污的鞋，没说话。
寸头男低头，看了看自己湿了大半的鞋面，又缓缓抬起眼，目光落在李默身上。那眼神没什么温度，却带着沉甸甸的压力。
“新来的？”他开口，声音不高，带着点玩味，每个字都砸在寂静的空气里，“眼睛长脚底板了？”
他身边一个瘦高个立刻上前一步，指着李默的鼻子：“操！江哥的AJ你也敢泼？这鞋刚买没两天！知不知道多少钱？”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更响了。
“是江辰……”
“完了，这转学生死定了。”
“上次六班那个谁，不小心碰了他一下，被堵在厕所里‘聊’了半小时，出来脸都是白的。”
“还带着林薇呢，这下脸丢大了……”
李默站在原地，黑框眼镜下的表情看不真切。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有幸灾乐祸，有同情，更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那个叫江辰的校霸，搂着那个叫林薇的校花，像审视猎物一样看着他。
所有人都似乎在期待着什么——期待他惊慌失措，期待他点头哈腰地道歉，甚至期待他吓得腿软。
在一片压抑的寂静和江辰那带着戏谑与冷意的注视下，李默动了。
他扶了扶鼻梁上滑落一点的黑框眼镜，动作不疾不徐。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掏出了那个屏幕有些许磨损的旧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了几下，他低下头，凑近屏幕，像是在仔细辨认着什么。
几秒钟后，他抬起头，看向江辰，语气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点学术探讨般的认真：
“Air Jordan 1 High OG ‘Shadow’ 2018复刻版。”他顿了顿，清晰地报出一串信息，“官网发售价，1299人民币。”
江辰脸上的玩味笑容微微一滞。
旁边那个瘦高个愣了一下，随即骂道：“废他妈话！知道还不……”
李默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平稳，却像一根针，轻易刺破了周遭嘈杂的底噪：“你这双，鞋舌织唛走线松散，飞翼LOGO压印模糊，鞋底颜色偏深，车线工整度也不对。”他举起手机，屏幕对着江辰，上面是某球鞋鉴定社区的详细对比图。
“综合来看，仿造水平一般，市场价大概，”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手机屏幕的冷光，“一百九十八，包邮。”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烤肠机停止运作的“嘀”声都清晰可闻。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站在风暴中心，却平静得像是在图书馆查阅资料的身影。周宇张大了嘴，手里的可乐罐差点掉在地上。
林薇漂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目光在李默那张被眼镜挡住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江辰搂着林薇的手臂，不易察觉地僵硬了一下。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那双锐利的眼睛眯了起来，里面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凝聚。他盯着李默，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书呆子”转学生。
李默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这骤然降至冰点的气氛，以及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压迫感，他甚至还很好心地补充了一句，语气真诚得近乎残忍：
“需要我帮你联系消费者协会，或者提供售假店铺的投诉渠道吗？”
“噗——”不知道是谁先没忍住，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气音，又赶紧憋住。
江辰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黑得像暴风雨前的浓云。
---
第二天，清晨。
阳光依旧明媚，校门口熙熙攘攘，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们像往常一样涌入校园。然而，今天的气氛却有些异样。
距离校门十几米开外的人行道上，或站或蹲，聚着七八个身影。他们没穿校服，打扮流气，头发染得五颜六色，嘴里叼着烟，眼神不善地扫视着过往的学生。为首的是个黄毛，穿着紧身黑背心，露出的胳膊上纹着狰狞的刺青，手里拎着一根用报纸裹着的长条状物体，有眼尖的学生认出，那是钢管。
他们的目标明确，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人群中搜寻。
“看什么看？滚蛋！”黄毛朝着几个驻足张望的学生吼了一嗓子，那几人立刻脸色发白，低着头快步走开。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进校园。
“听说了吗？校门口来了群混子，好像是找人的！”
“找谁啊？这么大阵仗？”
“还能有谁？昨天那个泼了江辰一身，还说人家鞋是假货的转学生呗！”
“我靠！真的假的？这是要出大事啊！”
“一条腿……外面是这么传的，黄毛亲口说的，要那转学生一条腿！”
恐慌和兴奋的情绪在空气中交织。不少学生挤在教学楼窗户边，远远地朝校门口张望，议论纷纷。
李默和周宇一起走到校门口时，感受到的就是这股山雨欲来的紧绷感。周宇的脸色瞬间变了，一把拉住李默的胳膊，声音发紧：“默哥！别出去！是昨天那帮人！来找你的！”
李默停下脚步，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落在了那群校外人员身上。黄毛也看见了他，咧嘴露出一口黄牙，用报纸裹着的钢管一下一下敲打着自己的手心，眼神凶狠。
周围的学生像避瘟疫一样迅速从李默身边散开，留下他孤零零地站在空地中央。
黄毛带着人，不紧不慢地围了上来，堵死了通往校门的必经之路。
“小子，就是你啊？”黄毛歪着头，上下打量着李默，语气轻佻而充满恶意，“胆子挺肥？连我们江哥都敢惹？哥几个今天过来，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他晃了晃手里的钢管，报纸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是你自己过来，还是我们‘请’你过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远处观望的学生们屏住了呼吸，一些女生不忍地别过头去。
李默站在原地，没动。黑框眼镜下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黄毛。
就在黄毛失去耐心，狞笑着准备上前的时候——
三个身影，无声无息地，从李默身后的人群里走了出来，并排站到了他的身边。
左边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肩宽背阔，穿着运动服，鼓胀的肌肉将衣服撑起清晰的轮廓，他扭了扭脖子，颈椎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眼神平静地看着前方那群混子，像在看一堆沙袋。
中间一个，瘦高个，戴着厚厚的眼镜，怀里抱着一个黑色的笔记本电脑，手指已经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屏幕上一串串代码飞速滚动，他头也不抬，自言自语般嘀咕：“已捕捉目标面部信息，正在检索本地治安管理档案及网络公开活动轨迹……”
右边一个，个头稍矮，但身形矫健，穿着普通的校服，嘴角却挂着一丝满不在乎的痞笑，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对着那群混子扬了扬下巴：“哪条道上的？报个名号听听？我爸公司最近正好缺几个反面教材，给新来的保安练练手。”
省散打冠军，黑客天才，家里开全市最大安保公司的少爷。
三个人，三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却同样坚定地站在了李默身后，像三道突然立起的屏障。
原本气势汹汹的黄毛和他手下那帮人，脚步下意识地顿住了。他们看着对面那三个画风突变的学生，尤其是那个肌肉贲张的大块头和那个一脸痞气说要拿他们当“反面教材”的家伙，脸上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
李默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轻轻叹了口气。
这普通的高中生活，好像……比他预想的，要稍微热闹那么一点。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