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听见对方的心声,其实凡雪不需要这个也能心心相印,我只是为了好写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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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青云山的月色,十年如一日地清冷,却总能精准地刺穿他层叠包裹的心防。鬼厉的黑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袖中紧握的拳,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但愿长圆如此夜,人情未必看承别。
望月台上,那抹素白的身影依旧。陆雪琪背对着他,月光流淌在她如墨的青丝和雪白的衣袂上,清冷得不似凡尘中人。仅仅是这样一个背影,就足以让鬼厉构筑了十年的心防,裂开细密的纹路。
他来了。
一道清冷的心声,直接在他耳畔响起。鬼厉身形猛地一僵,扫视四周,竹影摇曳,空无一人。
脚步比平时重了些,是受伤了,还是……心乱了?
又是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关切。
这声音……难道是她心中所想?鬼厉还没反应过来,便听闻那女子的下一句话。
既来了,为何不出声?难道要像上次那样,站到天明再悄无声息地离开么。
原来她都知道。那些他以为无人知晓的深夜探访,那些他藏在心底、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惦念,她都知晓。一股混杂着狼狈和莫名悸动的热流冲上心头。
鬼厉从阴影里行来,注视着那番皎洁。
陆雪琪转身,月光下,她的容颜清晰依旧,眉眼间却是化不尽的哀愁。
“你……好像瘦了。”
她猛然一颤,苍白的面孔似敷了一层红粉,眼波流转,再难压抑那份委屈。
我真的……好难过啊。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过来?”她的眼眶浮起一层孤光,好像玄水潭的波纹。
鬼厉的心口一阵钝痛,他有些滞涩地开口。
“焚香谷的人,向你提亲了?”
你……被他们逼婚了?
女子的指尖战栗,“是,师父和掌门师伯,都答应了。”
“你不愿意?”
你不愿意嫁给他?
“……是,我不愿。”
我在等一个尚未回归的人。
鬼厉悸动起来,眼眶一红,几乎忍不住要将这个我见犹怜的女子,轻轻地,拥入怀中。
况屈指中秋,十分好月,不照人圆。圆魄上寒空,皆言四海同。
“你和我走吧!”
我多么想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
微风吹来,圆月在苍穹上皎洁似雪,将那个女子的发丝镀上银霜,可她却依然站在那里,眼睫翕动颤抖着双手好似折翼的蝶,想要不顾一切同春风飞向远方。
未必素娥无怅恨,玉蟾清冷桂花孤。
“去哪里?”
哪里都行,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衣袂翻涌,正如他颤抖的声线,“随便吧,天涯海角!”
有你的地方,才是归处啊。
女子垂眸,满心满眼皆是不忍,可她又不得不开口。
可是……你又如何放下一切呢?若我和你同行,你将如何自处?如何渡己?
“那……碧瑶呢?”
她紧紧抓住衣襟,指节泛白,清瘦的身影在悬崖边晃了几晃。
鬼厉奔来的脚步猛然凝滞,他迟疑片刻,向后半步。
如果可以,我多么想一走了之,可是……可是,我怎么放下呢……
对不起。
苍茫雾霭中,他离去可是脚步却无比沉重,他的心,尖叫着要他抱一抱眼前的女子,可是他的脚步再慢再不舍——他还是没有回头,一如南疆月夜,那个女子留下他自己和深深剑痕那般。
又要逃了吗?她的心声追了上来,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疲惫。每次都是这样,副宗主大人来去如风,自然潇洒。
这声“副宗主”彻底刺痛了他。他看着她微微低垂的眼睫,在月光下投下一小片脆弱的阴影,胸腔里那股翻涌的冲动几乎要压制不住。他想冲上去,告诉她他不是那个意思,告诉她这十年来他多少次在生死边缘想起她的容颜,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 他听见自己在心里嘶吼,告诉她我双手沾满血腥,告诉她我早已不配站在她身边?告诉她我连想起她的名字都觉得是一种玷污?
陆雪琪倏然抬眼,清冷的眸闪过一丝痛楚,唇色似乎更白了几分。
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她的心声带着一种了然的悲凉,原来我的存在,于他而言,已是负担。
“不是!”鬼厉脱口而出,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冷静,黑袍在夜风中鼓荡,“我从来都是——”他猛然停下话头。
陆雪琪被他突如其来的激动惊得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鬼厉僵在原地,看着她下意识保持的距离,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和挫败感席卷而来,收回伸出一半的手,指节攥得发白。
我又吓到她了。他颓然地想,满身的戾气,终究还是伤人伤己。自己真是失败,碧瑶没救成,还让她空寂十年。
小竹峰太冷,我不值得你这样等待。
真的真的,对不起。他的泪水,酸涩地从心脏流出,灌向全身血脉。
他……在难过?陆雪琪带着一丝不确定,是因为我退后了吗?
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沉默地对峙着。月光无声流淌,照见彼此眼中无法言说的痛楚与挣扎。他能听见她心中纷乱的思绪,关于过去,关于现在,关于那些横亘在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她亦能听见他内心翻江倒海的痛苦,自责,以及那份被死死压抑、却从未熄灭的深情。
可是他们都没有点破。
最终,是鬼厉先败下阵来。他承受不住她心中那些因他而起的波澜,更承受不住自己内心几乎要决堤的情感,他怕下一秒,自己就会抛弃一切责任负担要带她走——可是那样也会毁了她的清誉,他不能不为她着想,他不能给她漂泊无定,更不能把那些危险诡谲带到她身边。
青烟幂处,碧海飞金镜。万里婵娟,几许雾屏云幔。云拼欲下星斗动,天乐一声肌骨寒。
“……保重。”
前路太远了,看不见尽头,但……我会尽快向你奔来。
他是落荒而逃。转身的刹那,他的泪水不值钱地掉下,一滴一滴流进衣襟。
他听到她心未来得及出口的誓言,轻得像羽毛,却重得让他脚步踉跄。
我等你。
我明白。
他没有回头,消失在浓郁的夜色里,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那萦绕不散的、属于他的清冷气息,和留在她心底那句未能问出口的话,证明着这场十年来未曾断绝的潮湿。
如同星汉两岸,参商终年难见,却照亮了牛郎织女亘古的相思; 如同惊鸿照影,转瞬即逝,却定格了诗人笔下永恒的美。
望月台上,陆雪琪依旧独立,月光将她孤单的身影拉得很长。
“你也保重吧。”
她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良久,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啪嗒”一声摔了个粉身碎骨。
或许他们之间,唯一能坦然言说的告别,是“保重”吧。
秋夜长,殊未央,月明白露澄清光,层城绮阁遥相望。
遥相望,川无梁,北风受节南雁翔,崇兰委质时菊芳。
鬼厉闭上眼,他们都说错了,眼泪一点也不咸,泪是苦的。
张小凡可以叛出青云,堕入魔道,成为人人畏惧的鬼厉,却在听到她的名字时,眼底泛起波澜。他可以掌控强大的力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始终无法掌控自己为她跳动的心。这份爱,是他所有冷漠、暴戾、算计之下,唯一残存的、属于张小凡的温柔与叛逆。
如果可以,他想做她愿望里的“张小凡”。
可是,终究是不可能了。
鹤关音信断,龙门道路长。君在天一方,寒衣徒自香。
他不愿听见她的心声,他不愿看见她做的事是身不由己,不愿要她说的话是言不由衷,他愿她平安一生,哪怕忘了他也好,只是不要自苦。
贰/.
中秋之夜的青云,褪去白日的仙气缭绕,更添一份深邃。月华如练,涤荡着山脉的万千尘嚣,清辉遍洒,将山峦、竹林、殿宇的轮廓勾勒得清晰而温柔,诸峰默然,一如大道无言,静照山河。
碧海年年,试问取、冰轮为谁圆缺?吹到一片秋香,清辉了如雪。愁中看、好天良夜,知道尽成悲咽。只影而今,那堪重对,旧时明月。
张小凡立于大竹峰廊下,仰首望月。历经生死劫波,看尽正邪变幻,眉宇间已洗尽铅华,唯余一片了然。
体内流转的天书灵力圆融通透,与这天地韵律隐隐相合。
草庙村早已是回不去的故乡,大竹峰是家,却总觉少了点什么。鬼王宗更是前尘旧梦,不堪回首。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远方那座终年云雾缭绕、此刻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冷出尘的山峰——小竹峰。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迈向小竹峰。非关风月,只是一种灵魂深处的趋向,如同溪流终要归海,倦鸟终要还巢。没有御物,只是沿着山间小径缓步而行,如同许多年前那个笨拙的少年。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小竹峰,望月台。
此地的月光似乎比他处更为皎洁清寒,素白身影立于台心,仰望着天际明月,陆雪琪清冷的侧脸在月华下仿佛白玉雕成,唯有长久的宁静与安然。
她没有舞剑,只是站着,与月对望,仿佛已融入了这片天地清辉之中。
他在竹林边缘驻足,隐于阴影,如同守护一个不容惊扰的梦境。他没有出声,没有靠近,只是让目光温柔地栖息在她身上。
他曾踏遍幽冥,追寻幻影,此刻方知,所谓圆满,并非遥不可及的天边月,而是心湖中清晰倒映的、永不离去的光辉。她在此地,安然无恙,心向大道亦存暖意,于他而言,便是世界的完整。
他收敛气息,只静静地望着月光下的缠绵白衣,他知道她必然感知到了他的到来,但她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表示,这便是一种无言的默许。
他靠在了一株粗壮的泪竹之后,目光穿过疏朗的竹影,落在她身上,月光勾勒出她的孤标如竹,夜风拂动她雪白的衣袂。
花径里、戏捉迷藏,曾惹下萧萧井梧叶。记否轻纨小扇,又几番凉热。只落得,填膺百感,总茫茫、不关离别。一任紫玉无情,夜寒吹裂。
他想起擂台上,惊艳绝伦的雷光;想起死灵渊下,黑暗中紧紧交握的手;想起流波山夜雨,身旁淡淡的体温与月的幽香,与他共一场滂沱;想起玉清殿上,她跪在身旁那句的“愿以性命担保”;想起八荒火龙前,她毫不迟疑将他护在身后的那份坚定;更想起云海广场上,她欲要以身殉道时,望向远方的目光……
万千思绪,如潮水般涌过心间,最终都化作了此刻月光下,一片沉静的温柔。
他就在这里,不远不近地陪着她。无需言语,无需靠近。而他,只需要知道她安好,只需能这样共享同一片月色,便已足够。
陆雪琪她依旧望着月,但清冷的眉眼在无人可见处,悄然融化了一丝棱角。他的存在,像一方静默的注解,让她所有的坚持与牺牲都有了沉甸甸的回响。
或许他们早已超越了俗世情爱的缱绻,升华为灵魂层面的彼此映照与相互成全。
身后那道目光,温暖而包容,只是安静地存在着,却早已隔开了秋夜的微寒。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神情,必然是带着那份特有的豁达与温柔,还有历经沧桑后仍旧不朽的爱意。
良久,她缓缓转身,目光并未直接看向竹林方向,而是掠过了远处的山峦,最终,极轻地落在了张小凡所藏身的那片竹林阴影处一瞬。
仅一瞬,她便收回了目光,仿佛只是随意一瞥。 然后,她转身,白衣飘动,如同月下翩跹的鹤,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望月台,向竹舍走去。
还不过来?桂花糕要凉了。
清冷的玉兰幽香萦绕不散,他一愣,承接那漫天清辉,只觉得通体明澈。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他无需再溯洄溯游地苦苦追寻。因为他已明白,他所追寻的明月,既在天际,亦在心间。
破冰般地,抬脚向前赶,他了然一笑,在心里低低回应道:
共孤光之人,比桂花甜。
她的坚守,映照他曾几乎迷失的善良; 她的孤勇,呼应他深藏于骨的坚韧; 她的纯粹,唤醒他最初的本真。
这便是他们之间,最好的中秋。
叁/.
晨曦透过小竹峰竹舍的窗棂,洒下一地细碎的金斑。
张小凡,先于怀中之人在晨光中醒来。十年血雨腥风养成的警觉早已被安宁岁月柔化,但生物钟依旧精准。他垂眸,看着陆雪琪恬静的睡颜。
她在他怀中,呼吸清浅,长睫如蝶翼般栖息在白皙的肌肤上,平日里清冷的神色被全然柔化,带着一种不设防的依赖。一缕乌黑的发丝缠绕在他指尖,凉滑的触感,却勾得心底暖意盎然。
总算不是皱着眉睡了。
他听着自己心底这声满足的喟叹,忍不住微微收紧环着她的手臂。
男女情爱之苦乐,无非就是意中人变成了忆中人,或是心上人变成枕边人,如此而已。而他如今,也算圆满。
就在这时,他听闻怀中人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慵懒和一丝迷糊。
他醒了……在看我吗?手臂收得好紧……但是……不想动。
张小凡唇角不受控制地扬起,坏笑着故意不动,想听听她还会想什么。
他笑起来真好看……像以前在大竹峰的时候。
陆雪琪的心声继续着,带着一丝羞涩的甜意,比当鬼厉的时候好,也比刚回来时总带着忧郁的样子好……”
听到“鬼厉”二字,张小凡眼神微暗,心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尽管已过去许久,那十年的黑暗仍是他心底无法完全磨灭的印记。
细微的情绪波动,显然也被妻子捕捉到了。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清澈的眸子初时还有些迷蒙,对上他专注的目光后,瞬间清明,颊边也飞起一抹极淡的红晕。
“醒了?”张小凡低头,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额发,动作亲昵自然。
怀中人轻轻应了一声,下意识地想往他怀里再埋一埋,避开他那过于直白的目光,却被他指尖那缕缠绕的发丝牵绊。
头发……缠住了。她带着点无奈。
张小凡低笑出声,耐心而又细致地,一点点将自己的手指从她那柔顺的青丝中解放出来,末了,还故意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她敏感的耳垂。
陆雪琪身子几不可察地一颤。
故意的……
“嗯,故意的。”张小凡坦然承认,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陆师姐如此动人,师弟岂能无动于衷?”
陆雪琪的脸彻底红了,连白皙的脖颈都染上绯色。她羞恼地瞪他一眼,反像是浸了春水的琉璃,勾得人心痒。
怎么近来愈发会说些漂亮话了?!早知道……就不该让他知道我能听见…… 她有些懊恼。
“现在后悔,可晚了。”
张小凡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迅速在她唇上轻啄一下,然后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敏捷地翻身下榻,“雪琪再歇息片刻,我去准备早膳。”
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陆雪琪摸了摸仿佛残留温度的唇瓣,清眉眼柔和下来,唇角弯起一个清浅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无赖。傻瓜。
一直这样下去,也好。
她想。
张小鼎练了一上午剑,此刻正和杜必书他们玩乐取笑正欢。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张小凡在书房处理一些大竹峰送来的简单宗务。虽已不过问太多青云事宜,但一些情分上的往来依旧难免。
陆雪琪端着一盏清茶走进来,轻轻放在他手边。她目光扫过书案上摊开的卷宗,并未多问。
青云恢复的很快,外面也没什么动静……若能一直如此刻般宁静便好了。
张小凡放下笔,揉了揉眉心,心里想着。
陆雪琪走到他身后,伸出纤长的手指,替他轻轻按压着太阳穴。力道不轻不重,带着微凉的灵力,恰到好处地驱散了那点疲惫,张小凡亲昵地用脸颊贴上她手心以示感谢。
他的头发……好像比前些日子又长了些。
陆雪琪的心神似乎飘到了别处,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他披散在肩头的墨发。手感很好……像上好的绸缎。
张小凡心中暗笑,故意不言不语。
过了一会儿,他感到那按压的力道渐渐小了,取而代之的是更轻柔的触碰,仿佛在描摹他耳朵的轮廓。随即,一缕清浅的、带着玉兰香气的呼吸靠近了他的颈侧。
这里……有个小小的痣,以前都没发现呢。
温软的唇瓣,带着试探性的、极轻的力度,如同羽毛拂过,印在了他颈侧那处皮肤上。
张小凡浑身猛地一僵,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冲向了某处。他倏地睁开眼,回望向妻子,另一只手禁锢住她的手腕。陆雪琪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男人制约着动弹不得。
“撩完了就想跑?”他的声音喑哑得厉害,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
光天白日的……
陆雪琪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却露出一丝浅笑。
张小凡手臂用力,轻易地将妻子带到自己身前,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圈禁在书案与他怀抱之间的方寸之地。他低头,鼻尖几乎抵着她的,目光灼灼,“嗯?雪琪?陆师姐?”
怎么一到这个时候就爱“师姐师姐”地叫?怎么这么多花样?
陆雪琪心跳如擂鼓,脸颊烫得惊人,眼神躲闪着,不敢与他对视。
男人挑眉,精准地捕捉到她的心声,他低笑,声音带着磁性,震得她耳膜发麻,“我还有更多花样呢,师姐想不想试试?”
说着,他一手稳稳扣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却探向书案,拿起了那支尚且蘸着墨汁的毛笔。
他拿笔做什么?
陆雪琪心中警铃大作,有种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冰凉的笔尖带着湿润的墨意,轻轻点在了她锁骨下方那片细腻的肌肤上。墨色在雪白的肌肤上晕开一小团,黑白分明,带着惊心动魄的诱惑。
她惊呼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栗。
男人的眼神愈发幽暗,他俯下身,嗓音含混而危险:“都说陆仙子冰肌玉骨,清丽无方……不知染上墨迹,会是何等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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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张小凡吻了吻她敏感的耳廓,气息灼热,“不会有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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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雪琪连瞪他的力气都没有,只在他怀里蹭了蹭,找到一个更舒适的位置,含糊地“嗯”了一声。
活该……谁让你……那般……
她心里想着,后半句却羞于继续。
张小凡低笑,吻了吻她的发顶:“师弟伺候得师姐不满意?”
陆雪琪装睡不答。
月光透过纱帐,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张小凡看着怀中人安静的睡颜,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和安宁填满。
半生殊途,终得同归。
后记/.
河阳城,人间烟火正浓。
张小凡与陆雪琪并肩于熙攘街道,行至河边,看万家灯盏顺流而下,载浮载沉。
“要放一盏吗?”他问。
“心之所念,不在鬼神。”她答。
她的道,在她心中剑上,再她心上人处。
张小凡了然点头:“也是。”
他们都不再是需要靠放灯来寄托心愿的凡俗少年少女了。
他们的路,他们的劫,他们的念,都需自己一步步去走,去度,去守。
凡人百年,匆匆一世。修仙者千年,亦有其终。
无论百年还是千年,在浩瀚天道面前,都不过是弹指一瞬。
而爱,它不讲道理,不顾后果,不管永恒,不论对错。它只是发生了,像一颗种子落入石缝,顽强地生根发芽,最终裂石而出,绽放出令人心惊胆战又无比动人的花朵。
所以,当一切尘埃落定,当他们在某个被遗忘的角落,或许是在大竹峰后山那熟悉的竹林深处,指尖偶然相触,目光短暂交汇。
不需要言语。
他们已然明白,这一生,所有的背叛、所有的苦难、所有的挣扎,都是为了换取这短暂却永恒的瞬间。
他微笑颔首,深以为然。他们的路,从来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他们的团圆,亦在心中,不假外求。
虽前路漫长,孤寂常伴,但至少此夜,有一盏灯,一轮月,一段可并肩的归途。
“中秋安康,雪琪。”
月圆,人长久。此心安处,即是吾乡。
我与我,周旋久,终成我。而“我们”,便是“我”最完满的形态。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