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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期如梦

凡间雪

虽然七夕不是情人节,但不妨碍我写小情侣鸭

本篇导读:七夕节的四种过法

我把秦观的鹊桥仙每阙分为两节来写,每节是他们不同生命时段在七夕节的状态,是按时间顺序的,大过节的小情侣也甜甜哒~

本来第二节想写凡雪大婚的,但是因为写这个片段的人太多了,而且那些老师文笔也太好,让我自惭形秽,所以不会再去选择写大婚。

这是回应我七月初发的《人间风雪又几度》投票的结果(我看见了互联网的真实面目……)

本来说是那个周末发的结果因为忙所以忘写了……不过我是超级无敌拖沓大王这件事尽人皆知,所以以后更新随缘吧,主播学业比较忙

基本每章结尾都投票决定下一章的主题或是梗之类的,但我不能保证更新频率

然后送给我推一首格律并不怎么严谨的打油诗:

陆间清风捻碧枝,雪映月华愁印诗。

琪玉玲珑望月冷,九天姝丽惹情痴。

(所以为什么还有亲友看不出来这是藏头诗……)

最后:欢迎点梗

(二编:呜呜审核屏我3次,再也不写太露骨的了……审核朝我扔泥巴,我拿泥巴攮亖它)(愤怒)

以下是正文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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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期何似?佳期如梦。”——题记

今有四场梦,梦君知何处。

惟有知我意,竟夕起相思。

七夕节的四种过法?

第一种:孤独型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鬼厉又做梦了,他紧皱眉头,蜷缩在榻上。

梦里,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可他并不觉宽慰。

梦里,青云山,小竹峰。

“可是……师父,这一缕情丝,我……斩不断!”

陆雪琪长跪于精舍,膝下是竹地板氤氲的潮湿,脸上则是烧心的灼热。

“……弟子不肖,恳请师父责罚。”

“若责罚有用,何来迷途人。”

水月气愤的拂袖去,她那一掌并没有用多大力气,想必心里仍是疼爱着她最出众的弟子,而陆雪琪却是心里一阵钝痛,那是心中愧疚,如万蚁咬噬般折磨着她,为了自己的一段孽缘,她顶撞了恩师,害得她老人家动怒,会不会就此寒心呢。日复一日教诲自己成长,她纵死也报答不了师恩万分之一。

风过竹林,掀起帐幔,让她单薄的身躯透出病态的凄美。

孤标如竹。

文敏进门时便如此想到。

“师妹,你这是何苦……”

她叹息一声,陆雪琪垂首,她的背影有些模糊,却依旧跪在地上,双腿已经没有知觉了。

“师姐,我令师父她老人家生气了,是该受罚的。”她嗫嚅着。

文敏蹲坐在对方身旁,神色凄凄,“你和他的事,旁人终究难以插手,可是,为情自伤,于修行无益啊。”

她扶起自己的师妹,“起来吧,师父不会忍心认你这般的。”

说罢,只觉手上一沉,陆雪琪身子一软,竟是有些难以起身。

文敏顿时有些焦急,以陆雪琪的道行,对这种惩罚早该是受得住的,怎么……

“你到底跪了多久?”

“约莫四个时辰。”

文敏扶着对方的肩膀,触手处的清瘦令她惊讶又心疼。

“大竹峰的人都是呆子,你……你何必同他计较。”

“师姐,”陆雪琪轻唤一声,嘴角硬扯出一抹苦笑,自嘲道,“许是我注定命途浅,福缘薄,也许和他终究是没有结果的……可是……可是我做不到……”

做不到不去想念,做不到不去挂怀,做不到面对遥远的距离,不去动容。

好情丝,叫人催心肝,断衷肠。她默默的关注他,期盼他能得偿所愿,回归正道,她所受的煎熬苦楚早已无法用“值得”二字去衡量。

她再也承受不住,埋头于文敏的肩膀无声哭泣,呜咽声不时传来。

文敏蹙眉,不禁也落下泪来,“雪琪……”

曾经冷若冰霜的一个人,原来也会如此脆弱吗?

她搀着陆雪琪回到竹舍,“天色不早了,你好好歇歇吧,晚上莫要起夜,保重身子要紧。”

那女子失魂落魄的应声,也不知听进去没有,恐怕又要夜半出去舞剑了,文敏默默叹息。

风过松岗,竹影婆娑,纤竹红痕点点,可是相思泪吗?

倏然,千杆翠竹如坠入水中的墨绿染料,调和溶解,舒展铺陈开去,融入幻境。

万般色彩重组,又铸成了南疆,七里峒。

陆雪琪一身白衣被鲜血染红,无风时便湿漉漉的垂在身下,肩膀处还有一片凌乱的血脂印,黏腻的触感和重伤令她神识恍惚,虽一向爱洁,然而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握紧天琊的素手渐渐脱力,一把周身寒光萦绕的九天神兵“锵啷”掉在地上,她头一歪,在疼痛中靠在乱石旁昏迷过去。意识混沌间,只听到一阵兵荒马乱,可深深的疲惫席卷而来,便任由自己在疼痛中睡去。

梦境变换颠倒,鬼厉看见,又是那个白衣的身影。

在尸山血海中,她的衣裳已经仿佛早已失去了本来的颜色,手中天琊神剑华光大盛,横扫出去,便不知有几多疯狂的敌人死于非命。脚下满是魔教的,正道的,甚至是百姓的尸体,却仍旧麻木的挥剑砍杀过去。只动作肉眼可见的越来越慢,软绵无力,脚下险些一软。破空之声传来,她未及反应,左肩已被利刃穿透,猩红的液体从法宝和血肉的交合处喷涌而出,紧接着天地一片血红,那女子的皮肤变得透明,被浪潮汹涌的人流所埋没……

“雪琪!”

鬼厉惊醒,细密的汗水从额间滚下,流进眼眶,再从眼角悄悄淌出。汗和泪以及潮湿,狠狠攥紧他的心,叫人难以呼吸,刚刚的一切那么真实,他仍心有余悸,披衣起身。

独自穿过幽暗漫长的石廊,狐岐山的夜静的出奇,四周连蝉鸣鸟叫都难以闻到。

漫天的光点流转,银河汹涌起星辰,飘荡着游子的迷梦。

飞星传恨,飞星传恨。

他颓然垂首。

今夜又是七夕啊。

纤云弄巧,玉钩低挂,又值双星良会。鹊回露冷夜何其,述不尽离愁无寐。

人间别后,梦沉书远,隔断万重烟水。遥怜客馆对孤尊,也定忆秋来憔悴。

自从天音寺观摩完无字玉璧之上的天书后,鬼厉便时常午夜梦回,不由自主的梦到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身影,有时是他未曾了解的过去,有时又是虚无缥缈的未来。

这是何用意呢?

他心神不宁。

天阶夜色凉如水,也令他头痛欲裂,索性便盘坐在狐岐山的崖顶上悄悄运起大梵般若,肃穆庄重的金光镀上他的面庞,噬魂的戾气和体内经脉流动的寒凉之气被驱逐出去。

然而,他依旧没有睡意,只静静的面对着东北方。

从小在草庙村听到的传说与故事,想到银河两岸的牵牛星与织女星如今也该当相会了,可他们有咫尺鹊桥,鬼厉呢,他却只有寒夜、离愁以及万重山水。

多么想念青云门,滚滚云海,庄严虹桥,大竹峰的师兄们,以及记忆中的白衣人。

可他终究回不去了。

他梦她相思苦,梦她相思泪,知她费尽心血让他能够放下一切,他知她夜夜舞剑无人赏,年年相思无人知。他想不顾一切去见她,去小竹峰,去望月台。

可自己什么都给不了她。

“那……碧瑶呢?”

月下逢,她一句话便耗尽他所有的勇气与冲动。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带她走呢?他无法给她天涯海角。

他是背负血债的地狱罗刹,是厉鬼,是血公子。

十年来,他背负了无数人命,平白辜负了她一腔情愫,他甚至没有立场去爱她。

他是魔教中人,青云叛徒,是魔教的副宗主。

而她呢,她则是青云门最优秀的正道弟子,她冰清玉洁,乃是九天仙子云中月,他哪里配得上她的情深意重?

一片丹心付流水,负君平生未展眉。

他的目光透过遥远的夜空,闯入巍峨巉峻的青云山脉,游离进缥缈的银河。

遥远无垠的天河啊,今夜我能否在梦里悄悄渡过?

水国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苍苍。

谁言千里自今夕,离梦杳如关塞长。

他不知道的是,在那万里之遥的青云之巅,也有一个皎洁的身影,在这个漫漫寒凉之中,一夜无眠,辗转反侧。

寝不寐,食不甘,当是相思味。

第二种:圆满型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小竹峰后山。

陆雪琪伫立在望月台上,修长的手指将天涯的剑柄包裹。剑身莹莹剔透似春初未融化的冰棱,固执的冲淡了寒夜恍若深不见底的玄色,将头顶投下的月光荡漾开进指缝里去。

天蓝色的剑身闪动着寒光,通体修狭,她眼中流露出几丝笑意。珍重的将剑鞘放置于石台旁。

夜色玄黑透彻,无法望穿,缄默而深不可测。月华投下的光如同水波一般一圈一圈的涟漪投射到身后的竹林上。白衣人凝心静气,长剑豁然横在胸前,脚下凌厉一点,身影便时缓时急的舞动起来。

一场剑舞,没有乐曲相配,却不知有没有人观赏。她未曾束发,绸缎般的青丝随动作飞散,手腕一挽,天琊剑气呼啸,却十分有章法的在她身边流转,气吞苍穹而从容不迫。

剑尖轻舞,脚尖便越到青石板上坑洼的小水潭边,却如履平地般稳健。继而又飞至悬崖边伸出的巴掌大的石块上,一舞惊鸿,竟似没有重量一般。

衣袂扬起如鸿鹄白鹤,风骨翩翩如出水芙蓉,白衣蹁跹起舞,引剑清浅,试问谁家谪仙。

空中飘飞的竹叶被瞬间斩成两半,行止与下落的速度却纤毫未变,零落在水洼平面。

女子动作节奏自如,踩着无声的鼓点,起承转合,揽尽天下,桀骜风骨,叫人沉醉月边。

雨瀑尘中着此身,不同桃李会芳尘。凡事纷纷扰扰早已抛却,这便是浊尘难困仙家骨的风华。

竹声萧瑟,白衣身影徐徐落在悬崖边,那柄长剑收了声势,躺在手中,她似黑夜最美的幽雪,玄色怒放的百合。

竹涛声里,故人分枝拂慢,步步踏来。

“自成婚后,这是你第一次剑舞。”张小凡从黑暗中现出身形,似乎沉醉在那美丽的奇景中。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焉。肌肤若冰雪,绰约如处子,不餐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于四海之外。此神人之气也。

遥遥山上亭,皎皎云间星。

“今天是七夕,我记得你曾给我讲过,那是牵牛星和织女星相会的日子。”她展颜,“我还记得,前些年的七夕夜,我也曾在此望月。”

清冷的容颜出尘,美得不可方物,身姿窈窕,好似广寒中人,只这美人神色平静,惟眼角淡淡流露几分笑意。

他从怀中拿出一件礼盒,从中取出一支玉簪。

“今日下山采买,去河阳城看见了一支,七夕佳节,凡间女子都很喜欢这些饰品,玉兰形状,很适合你。”

昨夜远山昏罗黛,珍而重之将妻子的一瀑青丝挽起,指尖动作舒缓却是熟练,玉簪盘起,女子发间幽香丝丝缕缕缠绕进鼻腔,虽说张小凡同对方生活日久,仍旧有些心神荡漾。

“又是七夕了啊……”

完罢,他坐在小竹峰的望月台上,身后泪竹纷纷,粉红斑纹星星点点,细长坚韧的竹节缄默注视着月下的两人。月圆时分,白光倾泻形成“月华照竹”的奇观,倒映着月影随山风摇曳,使悬崖台面宛如白昼。

多少年前的这一天,他也这般坐在山崖上凝望远天,只是心境再也不同。

陆雪琪垂眸不语,站在丈夫身后,她一向沉默寡言,听到张小凡又说,“这些年来,我一直觉得歉疚。”

他有些落寞的看向座下被月光照亮的岩石,“小竹峰的夜那样冷,我却让你在这里等待了十年。”

婉若游龙散横开,风云细雨扑面来,陆雪琪愣怔着,不是因为没听懂,而是深深理解的对方话里之意,指尖冰凉,她在文字以外听见了那些未曾宣之于口的隐秘,愧疚,以及十年之间烂了又好,好了又烂的伤疤。她从没想到有一日会解开粉饰太平的轻纱,要赤裸裸地面对他们十年的沟壑。

张小凡没有等她说话,起身面对着妻子,月光被他的身子遮挡,在那张美丽的容颜上留下投影。

“雪琪,我……我很抱歉。那些年我难以抉择,数次想要死在你的剑下,我也许,是真的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些事,我——”

“没关系的。”陆雪琪笑了,她从来不曾奢望过什么,她只是希望那个会在阴灵包围中奋不顾身保护她的少年能圆满地去活而已。当她在流波山给那个木讷少年以祝福时,她说“你一定会和心爱之人欢欢喜喜在一起的。”

她从没想过,这句话终有一日能应验在自己身上,她已经很满足了。

世间事,大多是爱而不得,而他们二人能修成正果早已是数辈才修来的缘分。故事虽不曾真正圆满,却已经是最理想的结果。

有时候,遗憾的存在,才能体现圆满的弥足珍贵。

他们二人从来都是宁缺毋滥的独行者,能遇到彼此,才称得上“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与其长相厮守却貌合神离,相隔千山暮雪的距离更能体现我们同频共振的可贵。

第三种:悱恻型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小竹峰,竹舍。

张、陆二人同坐在窗前茶几旁,望着窗外夜色,屋内烛火跳跃,散发暧昧的暖光。

茶几上精致的碟子里,陈置着从天水寨买回的荔枝,器皿旁还有一壶瓷瓶,里面是上乘的桂花酿,向来是陆雪琪喜爱的口味。

“本来这河阳城也是有卖荔枝的,可从东南运到青云山下要费不少功夫,这果品又称‘离枝’,从树上摘下来便极容易腐,途中须用大冰镇之才行,然两地行程长达千里,送到青云也难免有些不新鲜,所以我便在南疆买了些。”张小凡有些木讷的挠头,继而又咧嘴笑道,“尝尝味道如何?”他剥下一颗,送到妻子口边。

陆雪琪皎白的面上似敷了一层红粉,眼中露出羞赧之意,却仍是就着他的手将果实含在口中。

“果然是百果之王,确是上乘佳品,”她会心露出了笑容,“掌门师兄托你去南疆探查,真是辛苦了,还劳你费心送来这水果。”

月光下,她的眼底增添了几丝摄人心魄的美,如同夜中绽放的百合花,值得人间一切美好。

张小凡一怔,顿时脸红到耳根,他急急忙忙低头剥荔枝,心里暗自懊恼,为什么一见到这张倾国倾城脸还是忍不住心如擂鼓。

“青云门有托于我,总是要帮的。”

偏偏那人还勾住他的脖颈,将头靠在他肩膀处,定定地望着远天明月。

“我记得你到南疆时曾买过荔枝,以为你会喜欢。”

那女子回过头,眼中秋水灵动,“原来你还记得。”

因为你是我的心上人啊,你的一颦一笑,我都记得。

你爱甜食却不喜过腻,你爱洁净所以几乎每日都穿白衣,你喜爱安静却害怕孤独。因为我和你错过的太多太多,所以想要多记住一些,妄图弥补出一个十年。

玉手稳稳握住酒壶,为彼此各斟一杯酒,小小瓷杯中透明晶亮的酒液倒影着月影,以及窗外婆娑的翠竹,如同梦中的南柯世界。

琼浆入口微苦,吞咽之后却唇齿留香,淡淡桂花香和清甜萦绕不尽,同荔枝的甜蜜甘美相辅相成,竟是令人心动不已。

“雪琪……”他酒量不好,刚刚小酌不到三杯,便已微醺了。

陆雪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丈夫,良久,她戏谑的笑了。

“美人醉灯下,左右流横波。王孙醉床上,颠倒眠绮罗。”

说罢又向张小凡递去小小的一杯。

“这是你的杯子,何况你我的合卺酒早已经喝过了。”

他的目光聚焦到杯口淡淡的唇印上,嘴上如此,动作却是毫不犹豫的握住妻子手腕一饮而尽。

“君今劝我醉,劝醉意如何?”他睁开眼,饱经风霜的面庞反倒是清明异常,滚烫的手掌扣住妻子的腰身,另一只则环过对方的腿,将她抱起。

感受到怀中人由于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而紧张地扣紧他脖颈,张小凡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眸子又暗了几分。

“陆师姐盛情邀请,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酒恶时拈花蕊嗅,他鬓间泛了银白的发丝轻触陆雪琪的眼睫,睫毛如断翅的蝴蝶一般翕动翅膀,将温香软玉珍重地放进帷幔,在唇间落下一个带着荔枝和桂花味的吻,那里有清甜而浓郁的果香,还有沁入骨血的桂花甘味。

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陆雪琪微微蹙眉,张小凡奉萧逸才嘱托去西南探查期间,她也过惯了清心幽居的生活。虽说修道中人无需一定寡欲,然身子对于这许久未见的隐秘触感未免有些陌生,以及她所不耻的,微不可查的兴奋。

罗袖戛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流。壳如红缯,膜如紫绡。窗边的桂花酒泛起涟漪,竹舍的床榻随着动作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微响动,春光乍泄,昏黄灯烛照耀,只见巫山瑶姬身姿绝美,春山敛恨,秋水含颦,颊晕朝霞,端的是风流天成。

淡淡春衫楚楚腰,无言相对已魂消。张小凡眼眶一红,如同猛兽般死死禁锢着“猎物”,他轻吻身下人珍珠色的光洁皮肤,颈项下的春色,在素白纱衣间若隐若现。

窗棂间,月光清辉如练,窥探着茜纱帐内渐起的春潮。罗带轻分,榴裙委地,勾勒出起伏的峰峦。她轻颤,喉间逸出一声极细微的呜咽,似幼兽哀鸣,又似银瓶乍破的清音,刹那点燃他血脉中沉睡的恶兽。

轻红酽白,雅称佳人纤手擘。骨细肌香,恰是当年十八娘。

十年风刀霜剑,碧落黄泉挣扎,皆化为指尖下真实的温热与战栗。他俯身,将滚烫的唇印附上身下微凉的肌肤,从此封印过往的尘灰。那玉脂绷紧,随即又在他虔诚的熨帖中寸寸融化,如同春冰在朝阳下消尽。

都说世间绝美的风景当是山海,然而千帆过尽后,张小凡默默想,这绝美风景当属温柔乡。

紫纹绀理,黛叶缃枝,蓊郁而霮䨴,环合而棼纚。如盖之张,如帷之垂,云烟沃若,孔翠于斯。蒂药房而攒萃,皮龙鳞以骈比,肤玉英而含津,色江萍以吐日。玉炉冰簟鸳鸯锦,帐幔翕动,牡丹裙下,自成风流佳话。

窗外竹影摇曳,小竹峰的泪竹和大竹峰的黑节竹遥相呼应,同相思离愁别恨一起,溅入潮水。

蜡烛燃至中宵,烛泪堆积如山,映得满室暖融如琥珀。青丝汗湿,交缠于枕畔,难分彼此。喘息渐平,只余窗纱外竹露滴答,声声入耳,更显帐中静谧。陆雪琪倦极,螓首枕于张小凡臂弯,呼吸清浅悠长,几缕汗湿的发丝粘在光洁的额角。张小凡侧身凝视,指尖拂开那丝绸般光滑的发丝,指腹流连于她舒展的眉眼。

烛光在她恬静的睡颜上温柔跳跃,长睫投下两弯静谧的弧影。万籁俱寂,唯余彼此交融的气息与心跳,在温暖的光晕里,静静流淌成一条无声的河。十年风尘、千里跋涉、生死劫关,终在此刻,凝成月华下一寸安稳的光阴,与臂弯间沉甸甸的暖。

泪竹承接着月华清露,悄然垂首,露珠坠地,其声泠泠,似贺词,亦似祝福,浸润着这竹舍之中,刚刚启封的、漫长而温存的余生。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此时连月光都该羡慕牵牛织女终相会吧。

盈盈月光,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如果梦中有佳期,但愿长醉不愿醒。

第四种:长久型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娘亲!”

张小鼎坐在张小凡肩膀上兴奋地扭来扭去,伸手把一串糖画递给陆雪琪。

张小凡笑道,“臭小子,以前经常带你出来玩,怎么还一副不见世面的样子。”

“那是因为娘亲来了!她平时不常下山的!”小娃娃一撇嘴,献宝似的给娘亲怀中塞了不少新奇物什。

陆雪琪依旧一身白衣,清丽无方,脸上没什么表情,和张小凡并肩走着——唯一暴露她心思的,便是手中所剩无几的糖画。

“娘亲喜欢甜食诶,走啊爹咱们再去买几个!”

“不行,甜食不能多吃,尤其是你,吃多了会长蛀牙的。”张小凡伸手拽住儿子作势要逃跑的腿,将他禁锢。

“娘亲好不容易来一次——”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张小凡在儿子的软磨硬泡下岿然不动,甚至分出一只手拉住陆雪琪的。

“娘亲,你看看爹——”

今夜是河阳城的七夕灯会,琳琅满目的商贩和人流交织着,目力所及皆是璀璨夺目的荧荧灯火。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张小鼎从张小凡肩头跳下,跑去看烟火表演了。

望着人流,夫妻两人正行着,路边几只闪耀的荷灯吸引了陆雪琪的目光。

她不禁走上前去,细细端详。

张小凡拍拍她的肩膀,“那灯很漂亮,去看看吧,我去那边买些桂花糕。”说罢向南方一指,径自去了。

“姑娘天人之姿,配上这荷灯恰好合适,不过这灯不是用银两买的,而是猜出灯谜就免费送一个!”那卖灯的老人眉眼弯弯,笑容满面的对陆雪琪说。

这河灯精致的很,里面是细银丝勾勒出的荷花形状,外面再有一层淡粉色的柔软细纱包裹,荷花中央有一台的灯芯底座,一节短小的蜡烛在那里盈盈发亮,暖光映衬陆雪琪的面庞显得比平常更加柔和,还带着淡淡的温暖与笑意。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谜语是什么?”

“姑娘请看。”

老人把写着谜语的绢布递给陆雪琪,她细细看去,只见谜面上是:

良辰美景难留住,恍若烟云散无痕。

她略加思索,信口答一句:“佳期如梦。”

“姑娘有才,猜对了!这是您的荷灯。”

陆雪琪结果递来的精致花灯,有些不解地问,“老丈,只是请问这七夕佳节为何出此等落寞谜语呢?”

“这世间人往往拥有美好而不自知,等到大梦初醒,才想起自己的失去,却很难在良辰美景中学会珍惜啊。”她身旁突然出现一位仙风道骨的白发老人,其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活泼的小姑娘,人群里还有一个蒙面

道长模样的人——这三人正是周一仙一行。

“俗话说的好,‘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然而佳期如梦又不似梦。如果心中愿意坚守,坚守这佳期,哪怕再多坎坷,也是不怕的。”

周一仙洋洋自得的仰头,目光落在陆雪琪脸上,却不似玩笑话。

“张施主半生乱魔命,漂泊坎坷终成正果,此等美景良辰还有佳人在侧,自当珍惜了。”

“这位是陆雪琪陆仙子啊,容貌非凡,需不需要本大仙看相啊?四两银子一次——”

“爷爷!”周小环猛的拉了周一仙一把,不顾对方气急败坏地嗔目无尊长不尊老爱幼云云,对着陆雪琪尴尬笑笑。

这厢张小凡刚买完桂花糕,在浓郁的香气中寻找妻子的身影。只是回到卖荷灯处,仍旧没有看到那皎洁的身影,他不禁隐隐有些焦急。四处寻找后拐进了一条比外面稍微幽暗些的小巷,向北通往一座石桥,桥下正是洪川的支流流过。

一出小巷,豁然开朗,河岸边皆是成双成对的佳侣,不少人在红布上写下心愿与祝福,系在桥头。桥上还有不少驻足凝望夜景的游人,陆雪琪的身影静静站在人群之后,似有所感,回过头来。

望向他那一眼,好像隔了千年。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两人相视无言,道不尽情愫万千。

碧水桥边,依偎的两人将祈福带珍重地绑在桥头阑干处,朱红色的布料与金色的字迹相映成趣,在桥下河水映衬上来的波光中格外耀眼夺目。

张小凡将荷灯上的蜡烛点燃,小心翼翼放到河水水面上,一叶孤舟般的小灯同其他万千荷灯飘飘荡荡去向远方。

“愿我红颜,此生长乐无极。”

“愿我檀郎,此生尽兴开怀。”

山盟海誓如何,我只念,今夜永远。

周一仙望着那对佳偶在灯火辉煌之间影影绰绰,不禁心中怅然。

当年他看张小凡面相,本以为他将一生辗转飘零,没成想竟然终有尘埃落尽觅得良人之时。

也许,所谓有缘人的相遇,本就是逆天改命的奇迹。

曾经山海关城路,终望现今,佳期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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