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指尖在控制面板上滑过,幽蓝的光带随之流淌,像一条微型星河。这里是“忘川事务所”,城市的悲伤在此静默流淌,而他,是这里的摆渡人。
“您确定吗?苏芮女士。”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全部记忆,不可逆操作。”
坐在他对面的女人点了点头,长发下是一张过分平静的脸。“我确定。它们属于我了,怎么处理是我的自由,不是吗?”
“当然。”林默示意她躺上记忆提取椅。他见过太多客户,或痛哭流涕,或歇斯底里,只为剜去一段痛苦的记忆。像苏芮这样,将一生记忆视为可出售资产的,极少。
仪器启动,微弱的嗡鸣声中,苏芮闭上了眼睛。按照规程,林默本不该窥探。但鬼使神差地,他戴上了同步感应头盔——他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过去,能让一个人如此决绝地抛弃。
瞬间,斑斓的记忆碎片汹涌而至。夏日午后的蒲公英、外婆哼唱的童谣、指尖相触时触电般的悸动……最后定格的,是一个夕阳下的背影,和一个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的约定:“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你想起来……”
林默猛地摘下头盔,呼吸有些紊乱。那些鲜活的、炽热的情感,像火焰般灼烧着他被理性冰封的内心。更让他心惊的是,那个夕阳下的背影,如此熟悉。
他调出苏芮的记忆核心数据流,目光锁定在最终锚点的那段加密影像上。权限验证通过,影像播放。
夕阳消失了,画面变成一片纯白。那是……“忘川”的术前准备室。画面里的苏芮,正对着录制界面,泪流满面,却努力微笑着。
“嗨,林默。当你看到这个,说明我们的计划……又失败了一次。”她的声音温柔而破碎,“别费心去找我了,治疗你的费用,这次我用我们‘全部的记忆’换来了。你要好好的……”
林默如遭雷击,僵在原地。画面外的声音,是他自己的!
“等等……苏芮!别去!”
影像戛然而止。
林默猛地回头,看向安静躺在提取椅上的苏芮。所以,她记得一切。记得他们的相爱,记得他的遗忘,也记得她即将到来的、又一次被他亲手执行的“死亡”。
他一步步走过去,脚步从未如此沉重。他俯下身,在她耳边,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
“这究竟……是第几次了?”
苏芮没有睁眼,一滴泪却从眼角滑落,没入鬓发。她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