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洛结结巴巴的声音还在门外絮叨着独角兽和禁林的安全问题,斯内普用他所能调动的全部耐心(所剩无几)和全部的刻薄,三言两语将那个浑身散发着大蒜味和可疑气息的同事打发走了。地窖的门被重重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隔绝了外界。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壁炉火焰的噼啪声。但空气中那份独特的、冰冷的魔力波动并未完全消失。
斯内普猛地转身,黑眸锐利地扫过整个房间,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怒火和不确定:“伊月璃?”
角落的阴影里,空间微微扭曲,银发少女的身影重新凝聚,仿佛从未离开。她神色平静,仿佛刚才的隐匿只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
“他身上有黑暗的气息。”伊月璃开口,声音清冷,直接点明,“很浓烈,令人作呕。”
斯内普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当然知道奇洛不对劲,那个懦夫从假期归来后就变得愈发古怪,身上总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让他本能警惕的黑暗魔力,但他一直以为那是奇洛自己搞了什么黑魔法实验或是从什么地方沾染上的。可伊月璃的语气如此笃定,仿佛她亲眼看到了什么。
“你知道什么?”斯内普快步走到她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寒意。这是关乎霍格沃茨安全,甚至可能关乎……那个名字都不能提的人的消息,他必须弄清楚。
伊月璃抬起银眸,直视着他急切而阴沉的脸。“附身。一个残破、虚弱的灵魂,依附在那个懦夫的躯体上,如同寄生虫。”她的描述精准而残酷,没有丝毫委婉,“你的怀疑是对的,西弗勒斯。黑暗已经将触手伸进了这座城堡。”
尽管有所猜测,但听到如此直接的证实,斯内普的心还是沉了下去。伏地魔……他真的回来了,而且就在霍格沃茨!就在奇洛身上!邓布利多知道吗?他让自己监视奇洛,是否也察觉到了什么?
巨大的压力和责任感瞬间攫住了他。他不仅是教授,不仅是院长,更是邓布利多安插在食死徒中的间谍!如果伏地魔真的在奇洛身上,那么他的任务将变得更加危险和复杂。
“你……”斯内普看着伊月璃,眼神复杂无比。她再次提供了关键的信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但她的身份和目的,依旧是个谜。“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他在你的周围。”伊月璃的回答简单直接,却让斯内普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的银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冷冽的光芒,“任何威胁到你安全的存在,都不该被容忍。”
这句话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斯内普心中盘踞多年的阴霾和孤寂。从未有人……从未有人如此直接、如此理所当然地将他的安危置于如此重要的位置。莉莉的死是他永恒的伤疤和动力,但那份守护源于悔恨和爱。而伊月璃的守护,却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冰冷的占有和……偏爱?
他喉咙有些发紧,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伊月璃却不再看他,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地窖的石墙,望向了城堡的某处。“那个依附的灵魂很虚弱,需要独角兽的血来维系。但饮下那种诅咒之血,只会让他陷入更深的半生半死。”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蔑视,“真正的威胁,是魔法石。”
斯内普猛地抬头:“你知道魔法石?”这件事在霍格沃茨是最高机密!
“尼克·勒梅的小玩意儿。”伊月璃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一件普通的炼金物品,“它能制造长生不老药,对那个残魂来说,是完美的载体和解药。如果他得到了石头……”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斯内普完全明白后果。一个完全复活的伏地魔,将是整个魔法界的灾难。
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他必须立刻通知邓布利多!必须加强防护!
就在他心念急转,思考对策时,伊月璃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但魔法石不是关键。”她转回头,银眸再次锁定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时间,看到既定的未来,“真正的危机,在学年结束前。你会去阻止他,在最后的关卡里。你会受伤,但不会有性命之忧。”
斯内普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知道她的话还没说完。
伊月璃的语调没有任何变化,但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然后,在很多年后,你会因为一个预言,一个过时的誓言,和一个老人的计划,死在纳吉尼的毒牙下。在尖叫棚屋,孤独一人。”
“哐当!”斯内普猛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书架,一个玻璃瓶摇晃着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但他浑然不觉。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比任何时候都要苍白,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恐惧而缩成了针尖大小。
死……死在纳吉尼口中?尖叫棚屋?为了一个预言?一个誓言?邓布利多的计划?
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勾勒出一幅他从未想象过的、极其黑暗和绝望的未来图景。他一直知道为邓布利多做事是在刀尖上跳舞,他知道自己双手沾满污秽,不得善终似乎是注定的结局……但当这个结局如此清晰、如此具体地被揭露出来时,那种冲击力依旧让他几乎无法站立。
“你……你怎么会……”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被命运扼住喉咙的窒息感。
“我看见过。”伊月璃的回答依旧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时间的河流中,有许多支流,但你的终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指向那里。”
很长一段时间里?斯内普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措辞。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坠入了更深的迷雾:“……什么意思?”
伊月璃向前一步,靠近几乎无法站稳的他。她抬起手,冰凉的手指轻轻拂过他冰冷汗湿的额头,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意思是,那是‘原本’的结局。”她银色的眼眸近距离地看着他,里面倒映着他苍白失措的脸,“但现在,我在这里。”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能撼动规则的力量。
“我为你而来,西弗勒斯·斯内普。你的命,不属于伏地魔,不属于邓布利多,不属于那个过时的誓言,更不属于纳吉尼的毒牙。”
她的指尖下滑,轻轻点在他的心口。
“它属于我。”
“只要我不允许,时间也无法带走你。”
地窖里一片死寂,只有斯内普粗重而混乱的呼吸声。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银眸,那里面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冰冷的、绝对的宣告。他本该觉得荒谬,觉得被冒犯,但此刻,在那巨大的、关于死亡的预言冲击下,这句“属于我”的宣告,竟然像是一道坚固的壁垒,将他从绝望的深渊边暂时拉了回来。
未来……是可以改变的吗?因为这个神秘莫测的伊月璃?
他不知道。他的大脑一片混乱。但有一点很清楚: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轨迹,或许真的被彻底改写了。而眼前这个银发少女,不再是神秘的路人,而是与他命运紧密交织的关键。
他看着她,黑眸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复杂浪潮。恐惧、困惑、一丝渺茫的希望,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定义的、沉重的牵绊。
伊月璃收回手,身影再次开始变得模糊。
“处理好奇洛的事情。至于未来……”她留下最后的话语,身影逐渐消散,“有我在。”
地窖里,只剩下斯内普一人,靠着书架,缓缓滑坐在地上,在一片狼藉中,消化着这足以颠覆一切的夜晚。手腕上,仿佛还残留着她指尖冰凉的触感。而那句“有我在”,如同咒语,在他混乱的心海中反复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