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的秋,总是带着一股湿冷的萧瑟。时风月站在信合股份有限公司位于城东高新园的玻璃幕墙大楼前,仰头望着那在阴沉天空下反射着冷光的“信合”二字,指尖在包里轻轻摩挲着那张薄薄的Offer Letter。她终于进来了,以出纳管培生的身份,踩着最低的门槛,踏入了杨家商业帝国的基石之一。
呵呵……连出纳也要招管培生,真会压榨大学生廉价劳动力。可惜她没有其他的选择,她已经26岁了。辛苦寒窗苦读,以学历为门槛进入这座围城,然而行政只会嫌弃你年龄大,爱来事。
“风月!恭喜啊!”好友林羽潼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总算上岸了!不过……信合股份?离我们学校好远啊!通勤一小时,我的天,你是不是这个月就要开始租房了?黄金地段筒子楼可不便宜!”
时风月抬脚走进大堂,温暖的空调风扑面而来,与外面的寒意形成鲜明对比。她对着手机,声音轻快,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与庆幸:“是啊,是啊,能找到工作就不错了。通勤是有点远,但好在公司转正后提供员工宿舍,一室一厅,一个月才300块,简直是白送,不然真租不起。”
“连财务都找廉价大学生干活,估计转正也是半年长跑了。”林羽潼叹息了一声。
“可惜了,参与了花旗杯,但实习卡在了最后一步。没有资源,普通人都是他们看不上的水货。”时风月淡淡应着,目光扫过大厅里穿着笔挺西装、步履匆匆的白领们,他们胸前的工牌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你辛辛苦苦考的那些证,CPA、CFA,现在看都用不上,只有ACCA在做国际结算时还能沾点边。投行实习工资可比你这给的多七百,天呐,26%!我没记错吧,HR开的价,2680。”
“投行还是算了吧。网上说的‘两点睡六点醒’民工都是美化,我表哥就在中金,天天通宵,头发一把把掉,女朋友都吹了。”
林羽潼苦涩地笑笑:“我们两个都母胎solo到现在了。不过也好,财务是稳定的低。我看过信合的财报,感觉这么大的体量也不会干出让管培背黑锅的事。”
“你说得对。”时风月顺着她的话点头,嘴角却勾起一丝无人察觉的弧度。稳定?她要的从来不是这份“稳定”。
挂掉电话,时风月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眼神变得幽深而冰冷。她刷卡进入电梯,按下财务部的楼层。电梯平稳上升,她看着镜面墙壁中自己平静无波的倒影。
她心中冷笑。杨熠,那个在东海省呼风唤雨、靠做空地产和资源股发家、号称“大而不倒”的资本大鳄,正是用这种所谓的“稳定”和“合法”,将无数家庭的血汗钱卷入他那庞大的、最终却只剩下一个破产空壳的商业帝国里。她的家庭,她的父母,就是被这样的“稳定”碾碎的。
她选择信合,不是为了这300块一月的宿舍,更不是为了当一个每天和票据、银行对账单打交道的出纳。信合股份,是杨熠商业帝国里最“干净”、最合规的白手套,是资金流转的枢纽,是整个集团信用的基石。在这里,她能接触到最核心的财务数据流,能看清资金是如何从这里被抽调、被粉饰、被用于那些见不得光的高风险投机。
最关键的是,两月前子公司的法人变更为杨歆煜。他可能因为自身本科双非的缘故,雇佣了一大群海归和顶尖高校高材生当他的“得力干将”。然而那些人中,也有不少是她的本科同学。
东海大学的人脉一向给力,可惜她放弃了保研预推免的资格,也在毕业季告别了年少的喜欢。但这对融入当地就业环境而言,离开家乡并不算什么。
她考的那些证书并非毫无作用。CPA让她能看透财报的每一个粉饰技巧,CFA让她能理解资本市场的血腥规则,ACCA则让她能追踪跨境资金的蛛丝马迹。它们不是无用,而是她复仇的刀锋,只待时机成熟,便会寒光四射。(虽然,她无法成为CFA持证人,高昂的会员费用只能让她却而止步了)
电梯“叮”一声到达。时风月深吸一口气,重新挂上那副初入职场的、略带青涩的微笑,推门而出。财务部的工位整齐排列,她的位置在角落,正对着一排排高耸的财务档案柜。
她坐下来,打开崭新的电脑。屏幕亮起,映出她沉静的眼眸。她轻轻敲下开机密码,心中默念:
“杨熠,你的‘稳定’帝国,就由我这个小小的出纳,亲手来拆解吧。你父亲在广州做空的那些手段,我会原封不动地,用在你最引以为傲的信合身上。这一次,破产的,不会再是无辜的散户,而是你杨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