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带时风月的老财务琳姐抱着一摞刚从银行取回的承兑汇票,指尖被纸张边缘割得微微发红。十月的金陵,空调开得过足,冷气顺着她单薄的衬衫往脊背里钻。她刚把票据归档,审计部的催件邮件就到了——“请于今日下班前,将2025上半年度Q2-Q3所有银行对账单及资金流水电子档传送至指定加密邮箱。”
她打开电脑,插入审计专用U盘。屏幕上跳出进度条,数据开始缓慢上传。窗外天色渐暗,紫金山的轮廓在暮色中模糊成一片墨色。她不禁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小时,你能帮我去茶水间冲杯咖啡吗?这里的咖啡机没咖啡了。”
“好。”时风月扫了一眼,Excel的数据整理已被她完成大半了。她轻轻起身,前去走廊。
走廊尽头,财务档案室的门虚掩着,透出一线冷白的光。那是存放原始凭证和银行回单的“禁区”,只有总监级以上才有权限进入。时风月脚步一顿,赶紧转换方向,走向咖啡机。
“你在干什么?”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时风月浑身一僵,缓缓转身。根据她记忆中新闻上的照片,这是杨歆煜无疑。杨歆煜站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他今天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领带一丝不苟,与这间堆满纸箱、弥漫着油墨和灰尘味道的档案室格格不入。
“杨总。”她低下头,“审计催数据,而琳姐昨天熬了大夜已经很困了,我想来走廊倒杯咖啡。”
杨歆煜嗤笑一声,顺手关上了不远处财务室的门。他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一个管培生,自己偷懒耍滑倒咖啡,员工福利就是这么蹭的?”
时风月垂下眼,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尖,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我……我知道权限不够,但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逼近一步,身上清冽的潘海利根雪松香水味混合着压迫感扑面而来,“你是来偷东西的吧?”
时风月猛地抬头,瞳孔骤缩:“嗯?杨总,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滚出去。”他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现在,立刻。再让我发现你靠近这里一步,我不只是让你滚出财务部,我会让你在金陵,再也找不到一份像样的工作。管培生?呵,你连当‘管培生’的资格都没有。”
他伸手,推向时风月的胸口。时风月护着咖啡,踉跄了一下,后背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理所当然的傲慢与掌控欲,看着他以为自己能轻易碾碎她人生的笃定。那一刻,档案室里堆积如山的凭证,仿佛化作了无数张控诉的嘴,无声地呐喊。
她慢慢地、慢慢地站直了身体,脸上那丝惶恐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透明的平静。她甚至对他笑了笑,那笑容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杨总说得对,”她轻声说,声音清晰地在寂静的档案室里回荡,“是我僭越了。”
她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没有再看一眼。
走廊的灯光重新洒在她身上。她快步走向电梯,心跳如擂鼓,但脚步却异常稳定。直到电梯门合上,隔绝了所有视线,她才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他为什么有如此大的反应?难道,他打算动财务室的东西?
抱着这样的疑问,她回到了工位。至于杨歆煜究竟什么态度,她不是很关心。
她不是在找过去,重回被压迫的时刻。
她是在埋下未来。
证据链,将会闭合。不过如何接近,让他把自己视为朋友,合作伙伴,或者恋人什么的东西,是她要考虑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