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救场

九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晴空万里，转眼间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林栀被人群推挤着躲到一家关了门的店铺屋檐下，浑身湿透。更糟的是，手机没电了，她和朋友彻底失散了。

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衣领，冷得她打了个哆嗦。可比起这湿冷，身后响起的声音更让她心里发凉。

“林栀？这么巧。”

她身体一僵，没有回头。是那个纠缠她许久的学长。他撑着一把格格不入的格子伞，转到她面前，脸上挂着那种她早已厌烦的、自以为是的笑容。

“雨这么大，我送你回去吧。你一个人不安全。”

“不用，我等朋友。”她往角落里缩了缩，声音冷得像冰。

“别骗我了，”他上前一步，伞上的雨水扫过她的手臂，“我看见她们往另一边走了。你总是这样，不肯接受别人的好意。”

那种熟悉的无力感又涌了上来。跟他讲道理是没用的，她试过太多次了。目光焦急地在雨幕中搜寻，她必须立刻找到一个脱身的借口。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那个人。

不远处的另一个屋檐下，站着个穿简单白T恤、戴黑色口罩的男生，正低头看手机。他身形清瘦，独自站在那里，有种莫名的安静气场，和周围慌乱躲雨的人格格不入。不知怎的，林栀觉得他有点眼熟，不是现实里认识的那种眼熟，倒像是在脑海里想象过很多次，突然在现实中看到了投影。

一个大胆又荒唐的念头冒了出来。

“真不用你送，”她猛地抬手指向那个方向，声音在雨里显得有些尖锐，“我男朋友……他在那边等我呢！”

空气好像凝滞了一下。

学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转而露出怀疑的神色。“男朋友？林栀，为了拒绝我，编这种谎有意思吗？”他非但没走，反而也朝那边看去，“哪个是啊？让我也见识见识。”

被他话里的不信任刺伤，也为自己这拙劣的谎言感到难堪，林栀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没有退路了。

她心一横，不再理会学长，径直冲进雨里，跑向那个陌生的屋檐。高跟鞋踩在水洼里，溅起一片狼狈。她几乎是小跑到那男生面前，在他因脚步声而抬头的瞬间——

她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手腕是温热的。皮肤接触的那一刻，她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瞬间的紧绷。他抬起眼，口罩上方，那双清澈带着错愕的眼睛，一下子撞进了她的视线。

真的是他。

许嵩。那个在她耳机里唱了七年，陪她度过无数个夜晚的声音的主人。

林栀的脑子嗡的一声，所有事先想好的词儿全忘了。她只能仰着头，用那双几乎要哭出来、写满了绝望和恳求的眼睛望着他，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气音：

“帮帮我……求你了……”

他明显愣住了，眼神快速地变了几变——从不悦到惊讶，再到看清她狼狈模样后的些许了然。

而学长已经跟了过来，语带讥讽：“哟，这就是你男朋友？见不得人，还戴着口罩？”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只有哗啦啦的雨声，充塞着整个世界。

就在林栀几乎要绝望地松开手时，她感觉到，被她抓住的那只手腕，力道忽然一松。紧接着，他修长的手指动了动，温热的手掌反转过来，轻轻回握住了她冰凉还在发颤的手，甚至，还用拇指在她湿漉漉的手背上，安抚似的轻轻按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道暖流，瞬间稳住了她狂跳的心。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透过口罩，有点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嘈杂雨声的镇定：

“嗯，我在等她。” 他的目光平静地越过林栀，看向学长，没有怒气，也没有挑衅，就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雨太大，约好在这儿碰面。我们该走了。”

那份过分的坦然和镇定，像一堵无形的墙。学长所有准备好的刁难和质疑，在这堵墙面前都泄了气。他张了张嘴，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只能狠狠瞪了林栀一眼，转身悻悻地消失在雨幕里。

世界，终于清静了。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还有……他们依然牵在一起的手。

林栀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手，脸颊红得发烫，慌乱地低下头连连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许嵩老师！我……我实在没办法了，我认出您了，所以才……”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然后抬手，不紧不慢地拉下了口罩。

那张清隽的、曾在无数图片和视频里见过的脸，毫无遮挡地出现在她面前。比影像里更瘦些，也更真实。他的眼神里没有责怪，反而带着一丝细微的、难以捉摸的情绪。

“没事。”他的声音清晰了许多，带着他特有的那种温和调子，“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我车就在附近，不介意的话，送你一程。”

林栀愣在原地，雨水还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滴，就像她此刻七上八下的心跳。她看着他的眼睛，心里模糊地意识到，自己那个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的世界，从刚才冲动地拉住他手腕的那一刻起，好像就已经彻底歪了方向。

而这命运的航向，已然在这漫天大雨中，悄然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