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后背紧贴霉斑遍布的木箱,木板缝隙渗出的寒气顺着衬衫领口钻入,激得他打了个寒颤。右手紧攥的文件边角已被掌心冷汗浸透,"松井联队补给路线"几个日文大字在潮湿中晕成模糊色块。左眉骨旧疤突然窜起痒意,像有只毒蚁在皮下爬行——这是他穿越民国留下的第一道印记。三天前闸北战场,若非系统预警"左侧5厘米弹片飞溅",此刻他早已是乱葬岗里无人收殓的腐尸。
仓库挂钟"滴答"敲过十下,铁锁转动声骤然撕裂死寂。那轻响在空荡仓库里竟如炸雷轰鸣,沈墨心脏瞬间缩成冰坨,右手本能探向怀中勃朗宁。这把军统配发的新式手枪还泛着冷光,他的指节却因过度用力泛白。视线飞速扫过四周:左侧木箱堆至穹顶,右侧积灰窗棂锈死的插销旁,一道裂缝正漏进惨淡月光,在地面投下扭曲光斑。
"吱呀——"仓库门轴发出垂死呻吟,昏黄手电光柱中,一双黑色缎面高跟鞋先踏入门槛。细跟陷进泥地半寸,显然刚穿越雨巷而来。随即是旗袍下摆扫过地面,玄黑锦缎上暗金线绣的梅枝在光线下流转,布料紧贴腰肢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来人足尖轻巧避开积水洼,直到停在书桌前,沈墨才看清那张脸:柳叶眉下丹凤眼斜挑,正红唇色像凝固的血,右耳后一点朱砂痣在阴影中若隐若现,宛如未拭净的弹痕。
女人手中消音手枪直指抽屉,食指扣在扳机上,指节青白如玉石雕成。侧脸在灯光里冷硬如冰塑,沈墨倒抽冷气——他见过租界交际花的媚态,也见过训练营女特务的狠戾,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她眼波里淬着刀锋,偏偏周身萦绕着熟悉的"夜巴黎"香水味,现代百货公司广告牌上那句"专为午夜魅影调制"的广告语,此刻竟成了最精准的注脚。
女人突然转头,目光如手术刀般剖开木箱缝隙,精准刺进沈墨瞳孔。冷汗瞬间浸透他的后背——明明藏身于阴影夹角,这双眼睛怎会有如此穿透力?
"出来。"她声音裹着吴侬软调,却比冰锥更刺骨,"数到三,子弹可不认军统的徽章。"
沈墨咬碎后槽牙,缓缓从箱后站起,举着的掌心还沾着绿霉:"军统情报员沈墨,奉命取松井联队补给文件。"
女人嗤笑如碎玻璃刮擦:"军统的雏儿?"她垂眸端详透明甲油包裹的指甲,"头次执行任务?枪都握反了还敢闯虎穴。"
沈墨这才惊觉勃朗宁枪口竟对着自己,脸颊腾地烧起来。刚调整握姿,仓库外骤然传来皮靴踏地声,金属碰撞声清晰可辨——是巡逻队步枪枪托撞击腰带的声响。
女人脸色骤变,贝齿轻咬下唇(后来沈墨才知道这是她临战的信号),拽着他胳膊缩回箱后:"屏住呼吸!"
她指尖冰凉如玉,却带着鲜活体温。沈墨喉结滚动想问"你是谁",仓库门已被轰然踹开。日军士兵骂骂咧咧涌入,为首少尉铜质军衔在手电光下反光,光束扫过书桌、木箱,最终定格在沈墨方才站立处。
"什么人?"蹩脚中文混着酒气砸来,手电强光刺得沈墨睁不开眼。
女人呼吸陡然粗重,沈墨听见"噗"的闷响——消音手枪特有的气阀声。少尉额头绽开血花,手电"啪嗒"落地,光束斜照中,身后士兵的惊呼卡在喉咙里化作嗬嗬怪响。
"动手!"女人低喝如鞭,沈墨抄起地上三八式步枪,系统赋予的"初级格斗术"瞬间激活。枪托带着破风之势砸中最近士兵后脑,沉闷骨裂声中,躯体软倒如布袋。
硝烟散去时,女人正从少尉尸身摸出证件。她拍掉旗袍下摆褶皱:"文件。"
沈墨递过浸透冷汗的纸张:"后天上午八点,虹桥机场。"
女人扫过文件冷笑:"算你还有用。"她从漆皮包里抽出张纸扔来,"这是我要的,剩下归军统。"
沈墨接住的纸上,"樱花初绽,下月十五"八个字用口红写成,"夜巴黎"香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他抬头时,女人已伸手去推窗栓,旗袍被夜风掀起,雪白小腿上银镯梅花纹在月光下流转。
"等等!"沈墨摸出怀中发烫的旧铜钱,"这个可是你的?"
女人动作骤停,月光恰好照亮她耳后朱砂痣:"现在是你的了。"指尖触到他手背,轻如蝶翼点水,"信物外露,等于把脖子凑到日军刀下。"
话音未落,她已消失在巷口梧桐暗影中。沈墨追到窗边,只余风中飘散的香水味。怀中文件哗哗作响,铜钱背面"卿"字刻痕尚带着新銼的毛刺。
"系统提示:主线任务完成,积分+500,解锁'初级格斗术'实战权限。"
机械音在脑海响起时,沈墨摸到眉骨渗出的血珠。退出步枪子弹塞进腰际,他翻窗融入雨巷,直到望见据点红灯笼在雾中摇晃,才敢大口喘息。
李默办公室烟雾缭绕,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他渗血的眉骨:"喝口茉莉茶压惊。"
温茶入喉时,沈墨将文件摊开:"后天上午八点,虹桥机场。"
李默指尖在文件上敲击:"头次任务就有斩获。"镜片反光遮住他的眼神,"没撞见76号的人?"
沈墨想起那抹朱砂痣,想起口红字条,想起铜钱上的"卿"字:"只有巡逻队,已经解决。"
药膏锡盒推到面前时,李默声音冷了几分:"眉骨伤口别感染。记着,情报员只需要眼睛和耳朵。"
走廊昏灯将沈墨影子拉得颀长,他摩挲着铜钱上的"卿"字,金属凉意中竟透着余温。
住处八仙桌上,文件里飘落的日文纸条让他心脏骤停——"松井联队配合'樱花计划',下月十五启动"。系统曾预警的机密计划,此刻化作滚烫烙铁烫在掌心。
窗外猫叫惊破沉寂,沈墨恍惚看见巷口那抹黑影。右耳后仿佛仍有目光如芒在背,逼得他想起现代格子间里的自己——那个通宵改代码的社畜,那个在历史论坛争论谍战细节的键盘侠,那个连鸡都没杀过的普通人。
而今掌心沾着日军的血,怀中藏着颠覆战局的情报,口袋里的铜钱刻着陌生的"卿"字。穿黑旗袍的女人,在雨巷尽头等着他共赴生死。
梧桐叶沙沙作响,沈墨喉头发紧。女人最后那句"会送命的"仍在耳畔回荡,铜钱棱角却硌得掌心生疼——这不是梦。
墙上日历鲜红数字刺目:1938年3月15日。距离"下月十五",仅剩三十天。系统机械音再次回响,"樱花计划"四个字如千斤重担压上肩头。
月光漫过床沿,沈墨抚上眉骨结痂的伤痕。这道印记会像这个时代一样永存,像他无法逆转的命运,像那个来去如风的女人。
远处火车汽笛撕裂夜幕,日军岗哨的呵斥声隐约传来。沈墨突然明白,自己早已不是旁观者——他是军统情报员沈墨,是攥着"樱花计划"密钥的人,是那个在乱世中藏着铜钱,等着与神秘女子重逢的战士。
夜风裹挟着"夜巴黎"的幽甜气息,悄然潜入窗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