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斯年盯着谢知亦眼底那抹从未有过的光亮，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再多问。急诊的紧急情况还悬在心头，他又叮嘱了两句注意事项，才匆匆离开病房。
门关上的瞬间，谢知亦立刻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那片残留的蔷薇触感仿佛还在，甜腻的血腥气萦绕鼻尖，挥之不去。他忽然想起外婆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的话：“知亦，咱们家的血脉里，藏着蔷薇的秘密，月圆之夜若遇红蔷薇，便是转机，可也……是劫数。”
那时他只当是老人弥留之际的胡话，如今想来，每一个字都透着诡异的契合。
输液管的滴答声重新变得清晰，谢知亦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刚才被月光灼伤的地方竟没有留下丝毫痕迹，连往日反复输液留下的针孔都淡了些。他掀开被子下床，脚步轻飘飘的，却比往日稳了许多。
走到窗边，夜风带着一丝凉意吹进来，窗台上似乎还残留着黑猫踩过的浅痕。他低头看向楼下，医院的花园里种着一片月季，唯独没有蔷薇。那朵带着露珠的红蔷薇，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喵——”
一声极轻的猫叫从阳台外传来，谢知亦心头一紧，猛地抬头。那只通体漆黑的黑猫正蹲在栏杆上，琥珀色的眼睛在夜色中亮得惊人，嘴里依旧叼着那朵红蔷薇，花瓣上的露珠似乎更晶莹了，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这次没有骤然变强的月光，也没有尖锐的疼痛。谢知亦试探着伸出手，黑猫竟温顺地低下头，将蔷薇放在他的掌心。花瓣的触感温热，不似普通花朵的冰凉，反而带着一丝类似人体的温度，甜腻的血腥气愈发浓郁，却奇异地不让人反感。
“是你……一直在跟着我吗？”谢知亦轻声问，指尖轻轻拂过黑猫的耳朵。
黑猫蹭了蹭他的手心，忽然纵身跳进病房，朝着床头柜的方向跑去，用爪子扒了扒那个装着干蔷薇的玻璃罐。谢知亦跟过去，只见黑猫用爪子蘸了点罐子里的干花碎屑，在桌面上划出一道奇怪的纹路，像是一朵绽放的蔷薇，又像是一个复杂的契约符号。
就在这时，窗外的月亮彻底冲破云层，清辉洒满病房。谢知亦下意识地闭眼，却发现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反而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苏醒。他睁开眼，惊异地看见自己的手腕上浮现出一朵淡红色的蔷薇印记，与桌面上黑猫划出的纹路一模一样。
“契约……已成？”一个轻柔的女声忽然在病房里响起，不是来自窗外，也不是来自黑猫，更像是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谢知亦猛地转头，却不见任何人影。黑猫蹲在一旁，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悲悯。
“你是谁？”谢知亦握紧掌心的红蔷薇，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外婆说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我是蔷薇的守护者，也是你血脉的引路人。”女声依旧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月敏症并非绝症，而是血脉觉醒的征兆。你们家族世代与蔷薇共生，血脉中藏着治愈的力量，却也被月光所克制。唯有‘血吻’契约，能让你挣脱月光的束缚，真正掌控这份力量。”
谢知亦愣住了：“血吻契约？是要……吻那朵蔷薇吗？”
“是用你的血，唤醒蔷薇的灵。”女声解释道，“刚才月光灼伤你的瞬间，你的指尖已经沾染了心头血，契约已然启动。现在，你只需将蔷薇贴近唇边，完成最后的仪式。”
谢知亦低头看着掌心那朵红得近乎妖冶的蔷薇，花瓣上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顺着他的指尖向上蔓延。他想起自己空洞的过往，想起满室的消毒水味，想起外婆院子里肆意绽放的蔷薇，忽然下定了决心。
他缓缓将蔷薇凑到唇边，花瓣的温热触感传来，甜腻的血腥气涌入鼻腔。就在唇瓣即将触碰到花瓣的瞬间，蔷薇忽然化作一道红光，顺着他的唇齿钻进喉咙。
一股灼热的力量瞬间在体内炸开，却没有疼痛，反而像是干涸的土地遇上甘霖，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渴望。他感觉自己的视野变得无比清晰，能看清远处树梢上栖息的飞鸟，能听见楼下护士站里轻微的交谈声，甚至能感受到月光落在身上的温柔，不再是以往的灼痛，而是如同流水般的滋养。
手腕上的蔷薇印记变得鲜红，像是活了过来，在皮肤下轻轻搏动。
“契约完成。”女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欣慰，“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月光的祭品，而是蔷薇的共生者。但记住，力量越大，代价越大。每一次动用蔷薇之力，都需要以血为引，若过度透支，终将被蔷薇反噬。”
话音落下，黑猫发出一声轻叫，纵身跃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中。掌心的红蔷薇已经不见，只留下一片淡淡的红痕，渐渐融入皮肤。
谢知亦站在原地，感受着体内涌动的新生力量，眼眶忽然发热。他走到镜子前，镜中的少年脸色依旧苍白，却不再是以往的死气沉沉，眼底有了鲜活的光亮，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蔷薇的甜香。
“外婆，我找到转机了。”他轻声呢喃。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于斯年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手里却拿着一份文件：“知亦，刚才急诊的病人情况稳定了。对了，我给你带了个好消息，新药的临床试验数据有了重大突破，你的病情……”
他的话戛然而止，目光落在谢知亦的脸上，眼神里满是惊愕。短短一个小时，眼前的少年像是变了一个人，那种濒死的颓废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生命力，连眼底的青影都淡了许多。
“你……”于斯年走上前，下意识地想要触摸他的额头，却被谢知亦轻轻避开。
谢知亦抬手，露出手腕上那朵鲜红的蔷薇印记，笑容带着几分神秘：“于医生，我说过，我的时间还没到。而且，我想我找到治愈月敏症的方法了。”
于斯年的目光被那枚突然出现的印记吸引，瞳孔骤缩。他忽然想起自己查阅古籍时看到的记载：“蔷薇泣血，共生为契，月光为引，逆转生死……”难道那些传说，都是真的？
“这是……”
“这是蔷薇的秘密。”谢知亦打断他，眼底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也是我活下去的希望。不过现在，我想先出院，去外婆家看看那片蔷薇园。”
于斯年看着他眼中的光亮，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好。我帮你安排。”他知道，眼前的少年身上，已经发生了某种无法用医学解释的变化，而这变化，或许真的能改写他被注定的命运。
出院手续办得异常顺利，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动。当谢知亦走出医院大门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抬起头，第一次敢直视清晨的微光，阳光落在皮肤上，没有灼烧感，只有淡淡的暖意。
他握紧手腕上的蔷薇印记，朝着外婆家的方向走去。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蔷薇的秘密、血脉的羁绊、月光的诅咒，还有那只神秘的黑猫，都在前方等着他。而他，再也不是那个只能在病房里等待死亡的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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