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会议室的门，外面小小的办公区里，王瑞希正焦躁地来回踱步，见到我，他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写满了担忧：“怎么样？他……没为难你吧？我看他脸色不太好。”
我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上一丝如释重负的轻快：“谈妥了。他答应投资。”
“真的？”王瑞希的眼睛瞬间亮了，他激动地抓住我的胳膊，“太好了！我就知道林慧你出马肯定行！条件呢？苛刻吗？”
我避开他的目光，走到自己的工位上坐下，假装整理桌上的文件，指尖却有些发凉。“条件……还好。”我顿了顿，斟酌着用词，“李总对我们的技术和前景很看好，就是……”
“就是什么？”
我抬起头，挤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他觉得我挺有意思的，想……追我。”
王瑞希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一种“原来如此”的八卦神情，他压低声音，凑过来：“我就说嘛！他开会的时候，那眼睛就没从你身上挪开过。行啊林慧，魅力不减当年！”他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里满是真诚的喜悦，“这是好事啊！咱们的技术加上他的资本，简直是天作之合。你可得把握住，为了公司，也为了你自己！”
我看着他真挚的眼神，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浸了冰水的棉花，又冷又沉。我只能点头，附和着他的乐观：“嗯，我知道。”
李安的动作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当天下午，他的助理就送来了投资意向书，条款清晰，金额慷慨，几乎没给我们设置任何障碍。而附在文件袋上的，是一张烫金的卡片，上面是李安龙飞凤舞的字迹：“晚上七点，庆祝我们合作愉快。”下面是一个法餐厅的地址。
王瑞希看到卡片，比我还兴奋，一个劲地催我：“快去快去！好好打扮一下，给咱们未来的大金主留个好印象！今晚的代码我来写，你放心去。”
我看着他那张毫无城府的笑脸，喉咙里的话堵了又堵，最终只化作一声轻笑：“好。”
我没有刻意打扮，只是换了件干净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当我准时出现在那家灯光昏黄、处处透着精致的餐厅时，穿着一身高定西装的李安显然对我这身“不解风情”的打扮有些不满，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你就穿这个来了？”他拉开我对面的椅子，语气里带着一丝熟悉的、居高临下的挑剔。
“谈公事，穿得舒服点效率高。”我平静地坐下，将菜单推向他，“李总请客，你来点吧。”
他似乎被我这句“李总”噎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掌控一切的姿态。他没有看菜单，熟练地点了几道菜，又为我点了一杯果汁。“我记得你不喝酒。”他说，仿佛在宣告他对我的了解从未中断。
我没有反驳，只是端起面前的柠檬水喝了一口。酸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让我混沌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菜一道道上来，精致得像艺术品。李安切着盘中的牛排，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为什么拉黑我？”
又来了。我放下刀叉，抬眼看他：“都过去了，不是吗？”
“没过去。”他放下刀叉，身体微微前倾，一双曾经让我沉迷的眼睛此刻充满了侵略性，“林慧，我承认，以前是我混蛋，是我没看懂。但这七年，你不可能说忘就忘。现在我回来了，给你一个机会，把我们错过的都补回来。”
他的话语里没有半分歉意，只有理所当然的施舍。我忽然觉得很可笑，我曾经爱上的，就是这样一个被宠坏的、自以为是的男人。
我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讥讽，再抬起时，已经换上了一副恰到好处的委屈和羞涩。“我……我只是怕了。”我轻声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以为你……”
我的表演显然取悦了他。他脸上的紧绷线条柔和下来，甚至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现在知道了？以后不会了。”他伸过手，想要覆盖住我放在桌上的手。
我下意识地一缩，端起了果汁杯，巧妙地避开了他的触碰。“吃饭吧，菜要凉了。”
他看着自己落空的手，眼神暗了暗，但终究没有发作。他大概觉得，这是我欲拒还迎的把戏，是他掌控这场游戏的小小插曲。他得意洋洋，以为自己稳操胜券，却不知道，棋盘上的规则，早已被我改写。
这顿饭，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结束了。他坚持要送我回学校，我没有拒绝。车里，他放着我曾经最喜欢的那支乐队的歌，仿佛在用这种方式提醒我，他记得我所有的喜好。
“明天，我的法务团队会和你们对接合同细节。”车停在宿舍楼下，他侧过身看着我，“林慧，别再让我等太久。”
我解开安全带，对他露出一个标准的、毫无破绽的微笑：“当然。工作上，我一定全力配合。”
我故意将“工作上”三个字咬得很重，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僵硬了一瞬，然后转身下车，没有回头。
回到公司，王瑞希果然还在埋头敲代码。他看到我，立刻把头从屏幕前抬起来：“怎么样怎么样？约会顺利吗？”
“只是吃了顿饭。”我把包放下，打开自己的电脑。
“李总人不错吧？虽然看着酷酷的，但感觉对你挺上心的。”王瑞希一边说，一边给我发过来一个文件，“对了，他助理刚联系我，说为了庆祝合作，想请我们整个团队吃个饭，顺便搞个小型的签约仪式，时间就定在周五晚上。”
我点开文件，是李安那边发来的活动流程建议，其中一条用红色字体加粗标注着：届时，李安先生将携其女伴，即贵司联合创始人林慧女士，共同出席。
我的指尖停在鼠标上，屏幕的光映着我毫无表情的脸。李安，他甚至懒得再等，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向全世界宣告他的所有权了。
“挺好的，”我听见自己用一种异常平静的声音对王瑞希说，“你回复他，我们没问题。”
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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