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但四合院里的气氛比夜晚更加凝重。
李浩然手腕上那个焦黑的手印,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更加清晰,并且持续散发着一种低烧般的烫意。他蜷缩在角落里,精神萎靡,嘴里反复念叨:“梦里……梦里好多人拉我,说我是第二个……说那椅子空着呢,坐上去就好了……”
王秀莲翻出她随身携带的、已经泛黄的1998年考古队调查报告副本,指着其中一页说:“看这里,当时的技术分析就指出,太师椅周围的土壤里,检测出异常微量元素,成分……成分疑似人体组织高温碳化后的残留。”
陈敬之推了推眼镜,声音低沉地补充:“古籍里管这种东西叫‘阴土’,不完全是物质,更接近魂魄被强行剥离、湮灭后,残留在现世的一点能量印记。”
就在这时,林小满突然“啊”了一声,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那卷家族老胶卷的冲洗照片。她之前只顾着看环境和人物,此刻在晨光下仔细审视,才发现其中一张1981年迁村时的照片角落:年轻的鲍钢牙父亲站在太师椅旁,神情复杂,而他手里拿着的,正是一本蓝色封面的线装书——**封门村鲍氏族谱**!那族谱封面的云纹图案,与鲍钢牙发现的祭祀账本封面,几乎一模一样!
线索,似乎都指向了鲍家,指向了那本族谱。
赵建国见状,搓着手,有些焦躁地提议:“那个……粮食和水不多了,我知道村里以前小卖部的位置,要不我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点罐头啥的……”
鲍钢牙立刻警觉起来:“封门村整体迁走四十多年了,风吹雨打,小卖部那种砖木结构的房子,怎么可能还不塌?赵老爷子,您是不是记错了?”
赵建国眼神闪烁,支吾着还想辩解。一直沉默寡言的阿武,却突然拉了拉林小满的衣角,小声说:“小满姐,我知道……我爷爷他,他其实每周……都会偷偷去后山的祠堂烧纸。祠堂没塌,我偷偷跟去过一次,里面……里面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祠堂?”陈敬之眉头紧锁,“官方记录和地图上,封门村的祠堂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被一次泥石流冲毁了。”
赵建国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厉声呵斥阿武:“小孩子家胡说什么!那地方危险得很,早没了!不准去!”
但他的反应,反而更加重了众人的疑心。张野二话不说,拎起地质锤:“在哪儿?带路!”
阿武看了看爷爷,又看了看目光坚定的鲍钢牙,一咬牙,领着众人就往后院走。赵建国阻拦不及,只能跺着脚,唉声叹气地跟在后头,仿佛天要塌下来似的。
后院比前院更加荒凉,一棵巨大的、早已枯死的老槐树歪斜地立着,枝桠如同鬼爪。阿武走到槐树下,指着一块边缘看起来明显有松动痕迹的大石板:“就这下面,我见过爷爷半夜掀开它下去过。”
张野和鲍钢牙合力,用地质锤和撬棍,费了些力气才将石板撬开。一股混合着泥土腥味和陈腐气息的冷风,立刻从下方涌出。洞口下方,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石阶,深不见底。更让人心悸的是,石阶两侧的土壁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那种**扭曲的人脸图案**,与进山时“鬼打墙”那棵歪脖子树上的刻痕,如出一辙。
鲍钢牙举着强光手电,率先走了下去。陈敬之、苏芮、张野紧随其后,林小满和阿武也跟了下来,赵建国最终也被王秀莲半扶半推地劝了下来。
密道狭窄而潮湿,走了大约五十米,前方豁然开朗,是一间不大的石室。石室中央摆着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本皮质封面、边缘磨损严重的日记本,封面上用毛笔写着“封门村村长工作记录,民国三十一年起”。
而就在石桌下方,阴影里,整齐地摆放着**七个灰扑扑的陶罐**,每个陶罐的罐口都封着油纸,上面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
鲍钢牙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快步走到石桌前,拿起那本日记。翻开,是工整的毛笔字,记录着令人窒息的真相:
“民国三十二年,大旱,饥荒,祖宗托梦,言触怒地灵,需行祭祀,选‘阴时(夜11时至凌晨1时)出生’者七人,于太师椅前行‘安灵祭’,可保村庄一甲子(六十年)平安。”
“今献祭三人(均阴时生),灾情稍缓。然人数不足,仪式效力恐难持久,记载于此,警示后人,下次祭祀需在1981年补足四人,凑齐七人之数,否则诅咒反噬,村毁人亡。”
“守祭人需由鲍氏一族担任,世代相传,监督仪式,确保无误。若仪式中断,村庄必遭血光之灾。”
看到这里,鲍钢牙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他继续翻页,其中一页,贴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几个村民围在太师椅旁,其中包括年轻时的赵建国。而太师椅前的地上,似乎躺着一个昏迷的人。最刺目的是,**赵建国手里,赫然握着一把匕首**,刀尖似乎正对着地上那人!
“原来你不是守村人,你是‘守祭人’!”张野一把按住看到照片后试图冲过来抢夺日记的赵建国,厉声喝道,“1943年,你参与了献祭,对不对?你们杀了人!”
赵建国被张野按在墙上,挣扎着,老泪纵横,终于崩溃地哭喊出来:“是我爹逼我的!我是村长儿子……我不做,村里就要死更多人!那是祭祀!是为了保住全村!1981年也是……迁村前必须补足祭品,可……可时间不够,只找到三个外姓的阴时生人,还差一个……仪式没完成,诅咒一直都在啊!”
就在这时,林小满的惊呼声传来,她指着石桌下那些陶罐,声音发颤:“哥……你看……这些罐子!”
鲍钢牙强忍着心中的惊涛骇浪,蹲下身,用手电照亮那些陶罐上的纸条。纸条上写着一个个名字和年份:
“1943 - 张三”
“1943 - 李四”
“1943 - 王五”
“1981 - 赵六”
“1981 - 钱七”
“1981 - 孙八”
……
他的目光凝固在最后一个陶罐上,那上面的纸条,墨迹似乎都比其他的要新一些,清晰地写着——
**“2023 - 林墨”**
罐口飘散出一股淡淡的、如同什么东西被烧焦后的怪异气味。
王秀莲看到“林墨”的名字,脸色骤变,转身就想往密道外跑。陈敬之一个跨步拦住她,目光锐利如刀:“秀莲同志,1998年那支考古队,是不是也发现了这个密道?你当时,是不是也跟着他们进去了?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混乱中,林小满下意识地举起爷爷留下的那台复古相机,对准石桌和那本摊开的日记,按下了快门。
“咔嚓!”
相机再次发烫。而这一次,透过取景框,林小满看到的不是静态的照片,而是**一段短暂浮现的动态残影**——1943年的场景:几个面色麻木的村民,将一个不断挣扎的人抬上那把暗红色的太师椅,当那人接触到椅面的瞬间,整个椅子陡然爆发出一种不祥的、血红色的光芒……
残影消失,石室依旧冰冷,太师椅还远在四合院的正屋。
但一股更深的寒意,已经浸透了每个人的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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