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那一夜,没人能真正睡着。石阶上那莫名温热、焦黑的手印,像烙铁一样烫在每个人的心头。天刚蒙蒙亮,队伍就在一种压抑的沉默中再次出发。
赵建国老爷子似乎对走出这“迷魂凼”轻车熟路,拄着拐杖,领着众人七拐八绕,雾气渐渐稀薄,那棵诡异的歪脖子树终于没再出现。约莫走了小半个上午,穿过一片早已荒芜、长满齐腰高杂草的田地,一座破败的四合院赫然出现在眼前。
青砖斑驳,墙皮剥落,院门早就不知去向,只留下一个空洞的门洞,像一张沉默的巨口。门楣上,一块歪斜的匾额还能辨认出四个苍劲的大字——**耕读传家**。
鲍钢牙的心猛地一抽!就是这里!妹妹林墨失踪前视频里的背景!
他几乎是冲了进去。院子极大,杂草丛生,正屋的门虚掩着,留着一道黑漆漆的缝。他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推。
“吱呀——”
老旧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呻吟,灰尘簌簌落下。阳光勉强挤进昏暗的屋内,光线中尘埃飞舞。而就在这光柱的尽头,尘埃笼罩之下,静静地摆着一把椅子——**暗红色的太师椅**。
它端坐在正屋中央,仿佛是整个世界的中心。样式古朴,椅背高耸,两侧扶手光滑圆润。最诡异的是,在这满地灰尘、处处破败的环境中,那椅面竟光滑如镜,像是被人经年累月地摩挲,又像是……刚刚还有人坐过。
“就是它!就是这把椅子!”王秀莲情绪有些激动,绕过鲍钢牙,快步走到太师椅前,想靠近又不敢靠得太近,只是反复念叨,“保护,一定要保护起来,谁也不能碰!1998年那个考古队员就是……”
“就是坐了一下,当天人就没了,对不对?”陈敬之冷冷地接话,目光如炬,扫过王秀莲和一旁的赵建国,“秀莲同志,你现在还只想着保护?忘了当年考古队是怎么失踪的?”
王秀莲嘴唇翕动了一下,没再吭声,只是紧紧攥着自己的公文包。
众人的目光都被太师椅吸引,苏芮却蹲下身,用手电照着椅子周围的地面。“你们看这里。”
只见太师椅前方的泥地上,清晰地印着**六个焦黑的手印**!大小与成人手掌相仿,深深地烙印在地面上,围绕着椅子,排列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圈。手印边缘清晰,仿佛是被瞬间高温灼烧而成,与破庙石阶上的一模一样,只是这里的,似乎……更“新鲜”一些。
“一、二、三……六……”李浩然声音发干,“六个……这、这什么意思?”
没人能回答他。
压抑着心中的不安,众人开始分工探查。
张野作为探险家,首要检查房屋结构。他敲敲打打,发现房梁上刻着“崇祯十三年立”的字样,这屋子年代久远得吓人。当他用地质锤敲击侧面墙壁时,一阵空洞的回响传来。“这里面是空的!”他低呼。
苏芮则在院子四周小心翼翼地布下几个纽扣大小的磁场传感器,手里的检测仪屏幕数值稳定在0.8高斯的高位。“能量场很稳定,但强度超高,核心……似乎就在正屋。”她看向那把太师椅。
李浩然到底是吃直播这碗饭的,恐惧归恐惧,职业本能让他再次重启了设备,虽然信号依旧断断续续。他调整角度,将镜头对准那把诡异的太师椅,强作镇定道:“家……家人们看到了吗?这就是封门村传说中的‘索命椅’!据说坐过它的人都……”
他话还没说完,王秀莲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冲过来,猛地用手挡住镜头,厉声道:“不准拍!说了不准拍!这东西邪性!你想害死大家吗?”
鲍钢牙没参与他们的争执,他的全部心思都在寻找妹妹的线索上。他走进左侧的厢房,里面堆着些破烂家具和杂物,蛛网密布。翻找间,他在一个缺了腿的梳妆台抽屉里,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拿出来一看,是一本用**红绳装订的、线装的旧账本**。封面是牛皮纸,用毛笔写着——**封门村祭祀账**。
祭祀账?鲍钢牙心头一跳,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是用工整的毛笔小楷记录的流水账,但记录的内容,却让他遍体生寒:
“民国三十二年(1943年),灾荒连年,祭祀开启,献祭三人(均阴时生),暂保平安。”
“公元一九八一年,迁村在即,祭祀再启,需补足四人(均阴时生),然……仅得三人,缺一人,仪式未竟,恐遗后患。”
……
他一页页翻着,手指都有些颤抖。直到其中一页,贴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一个人正坐在那把太师椅上,表情有些惶恐,又带着点好奇——正是年轻时的赵建国!而他的手里,赫然拿着一本蓝色封面的线装书,封面的图案,与这账本上的纹饰极其相似,像是……**族谱**!
鲍钢牙猛地合上账本,冲出厢房,目光锐利地射向站在院中、神色不安的赵建国。
夜深了。四合院死寂一片,只有风声穿过破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鲍钢牙睡得极不踏实,朦胧中,似乎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咿咿呀呀的唱腔——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
是《穆桂英挂帅》!和妹妹U盘视频里的一模一样!
他一个激灵坐起,抄起手电就冲出厢房。声音清晰地从正屋传来。他推开虚掩的正屋门,手电光柱直射进去——只见那把太师椅旁的角落里,一个老旧的、木头盒子的收音机,正亮着微弱的绿光,喇叭里清晰地播放着激昂的戏词!
可当他走近,看得分明,那收音机的电池仓早已锈迹斑斑,里面空空如也!
就在这时,隔壁房间传来李浩然一声凄厉的尖叫!
鲍钢牙和苏芮几乎同时冲了过去。只见李浩然瘫坐在地上,指着掉在地上的直播手机,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手机屏幕已经碎裂,但还亮着,定格在直播结束前的最后一帧画面——镜头正对着太师椅的方向,而在那暗红色的椅背上,赫然搭着一只**毫无血色的、苍白的手**!手指纤细,却透着一种死气沉沉的僵直。
“手……一只手!刚才……刚才就在椅子上!”李浩然语无伦次。
苏芮上前检查,猛地抓起李浩然的右手腕——在他的手腕内侧,一个清晰的、与地面上一模一样的**焦黑手印**,正烙在那里,微微发烫!
几乎在同一时间,起夜回来的林小满,脸色苍白地拉住鲍钢牙,低声说:“哥……我刚才,看到正屋窗户上有个人影……好像在学着太师椅的坐姿,我一靠近,就……就没了,玻璃上只留下一道水痕,跟椅背上的刻痕……一样。”
而院子的角落里,苏芮布下的一个磁场传感器,屏幕突然闪烁,浮现出一行短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字迹:
**“第二个,快了。”**
随后,一切恢复正常,只有检测仪屏幕上那稳定的0.8高斯数值,和地上那六个焦黑的手印,无声地诉说着这里的诡异。
鲍钢牙将账本里那张赵建国坐在太师椅上的照片递给陈敬之。陈敬之借着月光仔细一看,瞳孔骤然收缩,声音干涩:
“这张照片的背景……和1998年考古队失踪前,拍的最后一张集体照的背景,**一模一样**。”
仿佛为了呼应他的话,苏芮放在一旁的便携式检测仪屏幕,毫无征兆地再次亮起刺目的红光,血一样的数字跳动着一—
**“还差4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