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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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刚漫过紫竹园的竹梢，带着几分湿冷的风便卷着竹影，在青石板路上铺展开来。苏昌河的脚步踏入院门时，惊起了竹丛间的几只雀鸟，扑棱棱的翅膀声打破了庭院的静谧。​

　　他抬眼便看见秋千上的慕清弦，月白襦裙垂落在地，裙角沾了片细碎的竹影，像被风揉碎的月光。

　　她手里攥着片半枯的竹叶，指腹反复摩挲着凹凸的叶脉，指尖泛着淡淡的凉意，连带着腰间的银铃都静悄悄的，没了往日的灵动声响。​

　　见他进来，她眼底先亮了亮，像落了星子的寒潭，瞬间漾起暖意。她朝着他张开双手，姿态熟稔又自然，带着几分未散的病气，连声音都还透着点沙哑的软：“你回来了。”​

　　苏昌河的目光掠过她依旧苍白的脸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昨日她烧得滚烫，脖颈处的温度烫得他指尖发麻，今日竟又坐在风里等他 —— 就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一股莫名的烦躁像竹刺似的扎进心里，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焦灼，密密麻麻地疼。​

　　他没等慕清弦再说些什么，便转身快步往卧房走，肩头绷得发直，背脊挺得像拉满的弓，连一个眼神都没多给，仿佛身后那抹月白是什么烫人的东西，碰一下就会乱了阵脚。

　　卧房的门被他轻轻带上，隔绝了院外的风与影。苏昌河躺在地上的软垫上，双手枕在脑后，目光死死盯着房梁的雕花，却怎么也睡不着。​

　　耳边总缠着秋千晃动的吱呀声，断断续续，像在勾着他的神经。

　　眼前反复浮现她坐在风里的模样 ，发着烧还硬撑，手里攥着枯竹叶，眼神望着院门的方向，带着点固执的盼，连风拂动她的发丝，都透着股让人心烦的倔强。​

　　就这么笃定他会妥协？他在赌，赌夜风寒凉会冻得她服软，赌她会先推开这扇门，赌自己能守住那点仅存的理智，不被她的执着牵着走。​

　　可时间一点点流逝，院外的吱呀声渐渐停了，只剩风声掠过竹丛的轻响，呜呜咽咽的，像在低泣。他攥紧了身侧的手，指节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心里的烦躁却越来越盛，像要炸开似的。​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院外的风突然大了些，吹得窗棂吱呀作响，像是在催促。

　　他猛地起身，手刚碰到门栓便用力拉开，门板撞在墙上，发出 “咚” 的一声闷响。​

　　门外的慕清弦正仰头看着月亮，月光洒在她脸上，把那点苍白衬得愈发明显，鼻尖冻得微红，双手拢在袖间，却依旧坐得笔直。

　　听见声响，她转过头来，嘴角弯起个浅浅的笑，眼尾泛着狡黠的光，那笑意里藏着几分 “我早猜到你会出来” 的挑衅，像根羽毛似的，轻轻挠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你……” 苏昌河刚开口，便被那抹笑堵得说不出话，积压的烦躁瞬间炸开，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翻涌的潮水。​

　　他上前一步，不等慕清弦反应，手臂便猛地环住她的腰。力道大得让她惊呼一声，腰间的银铃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晃得 “叮铃哐当” 响了一串，清脆又急促，像是她慌乱的心跳。

　　慕清弦下意识抓住了他的后衣领，指尖攥得发紧，布料都被揉出了深深的褶皱。​

　　“苏昌河！你放我下来！”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慕清弦的声音里带着点慌，病后的虚弱让她没了挣扎的力气，只能任由他将自己扛在肩上。

　　银铃随着他的脚步上下晃动，“叮铃 —— 叮铃 ——” 的声响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清晰，像是在抗议他的粗鲁。​

　　苏昌河却像没听见，扛着她就快步往卧房走，脚步又快又沉，每一步都踩得地面轻轻发颤，像是要把心里的乱、心里的慌都踩碎。

　　腰间的银铃被颠得不停作响，清脆的声音混着他粗重的呼吸，成了这夜最混乱的乐章。​

　　到了床边，他几乎是带着气将她往床上一扔，“咚” 的一声轻响，床垫微微凹陷。

　　慕清弦刚要撑着坐起来，腰间的银铃还在轻轻晃动，余音未了，他已抬起一只脚跨上床，手里的匕首不知何时已出鞘，冷冽的刃口轻轻抵在了她的脖颈处，却没真的用力，只让那点寒意透过薄衣渗进去，冻得她打了个轻颤。​

　　银铃的声响渐渐平息，卧房里只剩两人交缠的呼吸声，紧张得像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刚好落在两人身上。远远看去，他俯身的姿态，倒像是把她护在怀里，可那抵着脖颈的匕首，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压迫。

　　两人的距离近得惊人，他的呼吸拂在她的脸颊，带着练完武后的灼热，扫过她的唇瓣时，让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她的鼻息缠在他的下颌，带着淡淡的药香，竟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苏昌河盯着她的眼睛，眼底翻涌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挣扎——他明明该恪守界限，明明该记着留在紫竹园只是为了护苏暮雨，可看见她站在月光里的那一刻，看见她那抹挑衅的笑，所有的理智都像被打乱的线，缠得他喘不过气。

　　他能清晰感受到她脖颈处的温热脉搏，能看见她眼底映着的自己，那模样里满是失控的恼怒，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匕首的冷刃贴着慕清弦的颈侧，泛着寒芒的刃口已轻轻压出一道浅痕。

　　苏昌河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里裹着压抑的狠意，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警告她：“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话落，他手腕微沉，匕首又往前送了半分——只需再用一点力，只需轻轻一滑，这让他频频失控的源头，便会彻底消失。

　　慕清弦却没半分惧色，反而微微抬眼，目光撞进他眼底翻涌的挣扎里，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她忽然轻声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月下的竹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苏昌河，你不会。”

　　她说着，竟主动仰头，将脖颈往刃口处又送了送。那道浅痕被拉扯得更明显，一丝极淡的红意悄然渗出，沾在冷冽的匕首上，像雪地里开出的一点红梅，刺得人眼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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