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杉木

逃亡持续了整整七天。他们被迫放弃骡车，钻入密林，沿着商队小道一路向西逃窜。最危险的一次，追兵的火把就在百步之外，他们不得不跳进冰冷的激流躲避。

"去罗奥！"凯尔在湍流中嘶喊，"森林能藏住我们！"

当他们终于跌跌撞撞闯入罗奥帝国边境时，七个人变成了六个——年轻水手卢克在渡河时被漩涡卷走，连遗体都没能找到。幸存的每个人身上都添了新伤，马可的额头被树枝划开一道深口子，马尔科的脚踝扭伤了。

罗奥的绿海森林无边无际，参天古木遮天蔽日。他们在森林边缘的伐木村落暂住，用剩余的钱买下一间破旧木屋。这里的居民对外来人见怪不怪，只要不惹事，没人会过问他们的来历。

莫瑞娅的经商天赋在这里开始显现。养伤期间，她注意到草原商队来收购木材时，总是对某种纹理细密的金杉木格外青睐。

"哥，你看。"她拉着凯尔观察交易过程，"草原人买金杉木的价格是普通木材的五倍，但他们抱怨运输太困难。"

凯尔立刻明白了妹妹的意思。他带着最后几百德里，冒险深入森林，找到一家濒临破产的伐木场。

"金杉木太重，运到草原的运费比木头本身还贵。"老场主唉声叹气，"而且只有经验丰富的伐木工才能辨认真正的金杉。现在懂行的老人都走了..."

转机出现在第三天。芬恩在酒馆偶然结识了一个退役的森林向导，得知有一条鲜为人知的水路可以直通草原边境的水晶之河。

"用木筏顺流而下，"老向导醉醺醺地比划，"到水晶河上游再改装车队，能省下七成运费。不过那段水路很危险，暗礁多，水流急。"

凯尔当机立断，用所有资金买下了那家伐木场的全部金杉木库存。这是一场豪赌——输了就一无所有。

制作木筏的七天里，所有人都提心吊胆。莫瑞娅带着轻伤的同伴学习辨认金杉木的特征；老汤姆负责与向导规划航线；凯尔和芬恩则带着剩下的人日夜赶工扎制木筏。他们必须赶在雨季来临前出发，否则河水暴涨会更加危险。

"这根缆绳要再紧一些，"芬恩在河滩上指挥着，"马可，去找些更结实的藤蔓来。"

凯尔看着这些曾经只会打渔的同伴，现在都在努力学习新的技能，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他们本可以在铁锚村平安度过一生，现在却要跟着他这个十三岁的孩子冒险。

启程那日清晨，浓雾笼罩河面。十二个满载金杉木的木筏悄然入水，像一队沉默的巨兽顺流而下。老汤姆和向导带头筏，凯尔和莫瑞娅在中间，芬恩和双胞胎兄弟押后。

水路比预想更加凶险。第二天就遇到了激流，两个木筏差点撞碎在礁石上。马尔科为了抢救物资，手臂被尖锐的岩石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坚持住！"莫瑞娅一边为他包扎，一边鼓励道，"就快到了！"

第五天夜里，守夜的芬恩发现岸边有可疑的火光——很可能是奥斯塔的追兵。

"不能停。"凯尔下令，"连夜赶路。"

他们在黑暗中冒险漂流，全靠老向导的记忆避开险滩。有一段时间，追兵的火把近得能听见他们的叫喊声。凯尔紧紧握着匕首，准备在最后时刻跳河一搏。

当黎明来临时，每个人都精疲力尽，但追兵的火光终于消失在身后。老向导指着前方："看！水晶河上游的转运点到了！"

第十五天，木筏队抵达目的地。早已等候在此的草原商人们看到这些优质金杉木时，眼睛都亮了。竞价持续了整个下午，来自不同部落的商人争相出价。

当莫瑞娅接过最后一张钱票时，她的手在微微发抖。少女仔细清点了三遍，才抬头看向哥哥，声音轻得像梦呓："四万八千德里。"

那一刻，幸存的五个人在河滩上相拥而泣。这是父母死后，他们第一次感受到命运的微笑。芬恩激动地拍打着水面，双胞胎兄弟抱在一起又叫又跳，连一向沉稳的老汤姆也抹起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