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过得飞快,两个月的时光里,我和江至澈几乎形影不离。距离假期结束只剩一周,常年忙碌的父母终于抽出闲暇,约了家里的亲戚们一起吃顿饭。他们这两个月也回来过几次,却总是匆匆忙忙,我和他们本就生疏,这般短暂的相处,更谈不上亲近。
包厢里的气氛沉闷得像密不透风的墙,饭桌上静得能听见碗筷碰撞的轻响。我紧紧挨着江至澈,胳膊肘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热,心里才稍稍安定。父母坐在餐桌对面,脸上挂着程式化的虚伪笑容,对着亲戚们寒暄客套,那副刻意装出来的恩爱与对我们的“宠溺”,像一层黏腻的油脂,糊得我胃里翻江倒海。我不是不爱他们,只是这般逢场作戏的模样,实在让我生理性不适。
亲戚们的话题绕不开商业、金融和股份算计,那些陌生的词汇像嗡嗡的苍蝇,在耳边盘旋不散。我闷声扒着碗里的饭,静默得像个透明人,只想把自己缩成一团,隔绝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氛围之外。
就在这时,桌下的手忽然被一股温柔的力道包裹住。江至澈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顺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我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转头看他。他微微侧着身,眼底盛着化不开的心疼,嘴唇动了动,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至夏,别怕,有我在。”
一句话,瞬间击溃了我强撑的防线。鼻头一酸,眼泪险些当场滚落,我连忙回握了一下他的手,指尖传来他掌心的纹路与温度,才勉强稳住情绪,起身对众人说:“抱歉,我去一下卫生间。”
快步走出包厢,走廊里的冷气吹散了些许憋闷。我靠在墙壁上,抬手揉了揉泛红的眼眶,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小时候的画面。
我和江至澈只差一岁,可他总像个小大人似的护着我。不管是被堂哥欺负,还是被父母无意间忽略,只要他在,总能第一时间站出来挡在我身前。他的声音很好听,软乎乎的,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他的手掌比我的大一圈,总能稳稳裹住我的手,给我满满的安全感;他的怀抱很温暖,每次我受了委屈,他都会把我拥进怀里,轻轻抚摸我的后背,像给受惊的小猫顺毛,那样的温柔,总能轻易抚平我所有的不安。
那时候我们见面的次数不多,可每一次相处,都成了我对抗孤独的底气。我一直都知道,在这个冰冷的家里,我们是彼此唯一的救赎。
走进卫生间,我拧开冷水龙头,狠狠洗了把脸,冰凉的水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正当我抬手想擦干脸上的水珠时,卫生间的门被轻轻推开,江至澈走了进来。
他快步上前,自然地抬起衣袖,替我拭去下颌滴落的水珠——分不清是洗脸的水,还是没忍住滑落的泪水。被他温热的衣袖碰到皮肤的瞬间,我强忍的情绪彻底决堤,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他的指腹轻轻抚过我的脸颊,不厌其烦地为我抹去泪水,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下一秒,他张开双臂将我紧紧抱住。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地抱着,任由我的眼泪浸湿他肩头的布料。我把头埋在他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清冽的薄荷香,那是我唯一的慰藉。
哭了许久,我才渐渐平复下来,无意抬头时,瞥见了洗手台前的镜子。镜中,江至澈紧紧抱着我,他漂亮的唇瓣紧紧抿着,眼眶泛红,平日里温柔的眼眸此刻盛满了心疼与隐忍,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覆在我背上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原来,他也在难过。
我忽然觉得,我们就像两只被世界遗弃的小兽,在这人来人往的角落里相互依偎。这个家没有给我们想要的避风港,没有温暖,没有偏爱,可我们拥有彼此。他是我的依靠,我也是他的救赎。
我抬手,轻轻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得更深,小声说:“哥,有你真好。”
他的身体一僵,随即抱得更紧了,下巴抵在我的发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傻瓜,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才慢慢松开彼此。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仔细替我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又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眼睛都哭肿了,回去我帮你找冰袋敷一敷。”
我点点头,任由他牵着我的手往包厢走。路过走廊拐角时,他停下脚步,转头认真地看着我:“至夏,再忍忍,等我们都长大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再也不用看这些人的脸色。”
他的眼神格外坚定,像黑夜里的星光,照亮了我灰暗的世界。我重重地点头,喉咙发紧,却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用力回握着他的手,仿佛握住了我余生所有的希望。
回到包厢,亲戚们的谈论还在继续,父母依旧挂着那副虚伪的笑容。可这一次,我不再觉得窒息。因为我知道,只要身边有江至澈,只要能握着他的手,无论面对多么冰冷的境遇,我都能勇敢地走下去。
他坐在我身边,桌下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来,像一股暖流,支撑着我熬过了这顿漫长又压抑的晚餐。
离开餐厅时,夜色已经降临。坐在车里,我靠在江至澈的肩头,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心里格外踏实。窗外的霓虹灯一闪而过,映在他的侧脸上,温柔又好看。
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遇到更多的风雨。但只要有他在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我们是彼此的光,是彼此的依靠,这份情谊,早已超越了血缘,刻进了骨髓里,再也无法分割。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里,车厢内静悄悄的,只有空调出风口传来微弱的风声。我依旧靠在江至澈的肩头,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那是驱散所有不安的力量。他轻轻侧过头,发丝蹭过我的额头,带着熟悉的薄荷香:“困了就睡会儿,到家我叫你。”
我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将脸埋得更深些。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气息,心里那份因晚餐而起的憋闷渐渐消散,只剩下满满的踏实。迷迷糊糊间,感觉他的手轻轻覆在我的手背上,指尖轻轻摩挲着我的指节,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下。江至澈小心翼翼地叫醒我,扶着我下车。走进家门,张阿姨已经睡了,客厅里只留了一盏夜灯。他牵着我的手往楼上走,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醒了谁。
到了我的房间门口,他停下脚步,抬手替我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快去睡吧,冰袋我放在你床头了,记得敷一敷眼睛。”
我点点头,却没松开他的手,犹豫了几秒,小声说:“哥,你能陪我一会儿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温柔地笑了:“好。”
他陪我坐在床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我。我靠在他的胳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忽然变得格外平静。原来,幸福从来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而是这样简单的陪伴,是难过时有人拥抱,是迷茫时有人说“有我在”。
“哥,”我轻声开口,“等我们离开这里,就去一个有海的地方好不好?”
“好啊,”他低头看我,眼底满是宠溺,“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我笑了笑,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着他。夜渐渐深了,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照亮了房间的一角,也照亮了我们相靠的身影。
这一刻,没有虚伪的寒暄,没有冰冷的算计,只有彼此的温度与陪伴。我知道,无论未来有多少未知,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他是我此生最坚定的依靠,而我,也会成为他最温暖的港湾。这份刻在骨血里的羁绊,会陪着我们走过岁岁年年,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