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穆家的路上,气氛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联合演习”。穆云朗握着方向盘,眉头微蹙,显然在担忧母亲李雯的状态。江南心则抱着手臂,大脑高速运转,模拟着各种可能出现的场景及其应对方案。
“情报缺失。”江南心打破了沉默,“你妈具体知道了多少?是谁透露的消息?她的‘情绪激动’是偏向于悲伤、愤怒,还是……又有了新的创作灵感(指臆想)?”
穆云朗揉了揉眉心:“外婆在电话里语焉不详,只说妈妈昨天接了一个陌生电话后就开始不对劲,反复念叨‘他回来了’,‘他来找云朗了’,然后就开始翻箱倒柜找旧东西,今天更是坚持要见你,说要问清楚。”
“陌生电话?”江南心捕捉到关键信息,“会不会是陈律师那边……?”
“不排除这个可能。”穆云朗眼神冷了几分,“穆景鸿或许想通过施压我身边人来达到目的,或者,这只是一个巧合。”
“不管是哪种,今晚这场仗不好打。”江南心深吸一口气,“你妈现在就像个加载了错误数据包的系统,随时可能蓝屏死机,我们的任务是安全模式启动,并尝试修复核心BUG。”
穆云朗被她这个比喻弄得有些想笑,紧张感驱散了不少:“江工程师,今晚的主攻手可能还是你。我妈似乎……更愿意听你说话。”
“明白,我来担任‘前端交互’,你负责‘后端逻辑支持’和‘危机干预’。”江南心比了个OK的手势,“剧本随机应变,核心目标:稳定情绪,澄清误会,重申联盟稳定性。”
战役实施阶段(地点:穆家客厅)
一进门,气氛就明显不对。外公外婆站在客厅,一脸忧心忡忡。而李雯则坐在沙发上,没有像往常那样神游天外,反而是异常的“清醒”和激动。她面前摊开着那个熟悉的、镶嵌着贝壳的木盒,里面是一些泛黄的信纸和照片。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照片,指节泛白。
看到穆云朗和江南心进来,李雯立刻抬起头,眼神锐利,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审视,首先盯住了江南心。
“南心!你来了!”她站起身,直接绕过自己儿子,冲到江南心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你告诉我!是不是他回来了?穆景鸿!他是不是来找云朗了?他是不是想抢走我儿子?!”
江南心手腕被攥得生疼,但脸上依旧维持着镇定温和的笑容:“阿姨,您别激动,慢慢说。谁跟您说这些的?”
“你别管谁说的!你就告诉我是不是!”李雯情绪激动,声音拔高,“他是不是看云朗现在有出息了,就想来摘果子了?他是不是还想连你一起抢走?他是不是给了你很多钱?让你离开云朗?!”
这话一出,旁边的穆云朗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外公外婆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江南心心里“咯噔”一下,好家伙,信息获取得还挺全面!连“给钱”这事都知道?看来那个“陌生电话”不简单。她迅速和穆云朗交换了一个眼神:**内部消息泄露,敌方战术卑劣。**
“阿姨,”江南心反手轻轻握住李雯的手,试图传递安抚的能量,语气无比真诚,“您听我说。首先,没有人能抢走云朗,他是您儿子,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其次,确实有一个人自称是穆景鸿先生的人联系过云朗,但也仅仅是联系过。”
她刻意忽略了“给钱”的环节,重点强调“联系”和“自称”。
“云朗已经明确拒绝了对方的一切提议。他选择的生活,他选择的人,都不会因为任何外界因素而改变。”她说着,目光坚定地看向穆云朗,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
穆云朗立刻上前一步,揽住江南心的肩膀,语气沉稳而有力:“妈,南心说得对。我的人生由我自己做主,不需要,也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安排。那个穆景鸿,对我而言,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李雯看着眼前站在一起的两人,眼神里的偏执稍微松动了一点,但依旧充满了不安全感:“可是……可是他那么有钱有势,他万一用强的怎么办?他万一伤害你们怎么办?云朗,妈妈只有你了,妈妈不能再失去你了……”说着,她的眼眶红了,情绪又开始向悲伤和恐惧滑落。
眼看李雯又要陷入熟悉的悲情叙事循环,江南心大脑飞速旋转。常规的安抚和讲道理,在这种情绪峰值上效果有限。必须出奇招!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荒诞又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她深吸一口气,脸上忽然换上了一副混合着不屑和轻松的表情,甚至嗤笑了一声。
她这一笑,把所有人都笑愣了,包括穆云朗。
“阿姨,您啊,就是想太多!”江南心语气轻快,带着点调侃,“您把他想象得太厉害了!是,他是有几个臭钱,但那又怎么样?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能强买强卖啊?”
她拉着李雯的手,把她按回沙发上坐下,自己则顺势坐在她旁边,像是要分享什么八卦似的:
“我跟您说,云朗当时可帅了!直接就把那个律师怼得说不出话来!说什么‘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那气场,两米八!”她边说边用手比划着,表情生动夸张。
李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懵了,呆呆地问:“真……真的?”
“当然是真的!”江南心用力点头,然后压低声音,故作神秘,“而且阿姨,我跟您分析啊,那个穆景鸿,现在八成是后悔了!”
“后悔?”李雯下意识地重复。
“对啊!”江南心一拍大腿,“您想啊,他为什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等云朗长大了,有出息了,成了有名的心理专家了,他才出现?还不是看云朗优秀,想捡现成的便宜?这说明什么?说明您把他教育得好啊!您才是最大的功臣!”
她巧妙地把功劳归结于李雯,极大地满足了李雯作为母亲的付出感和价值感。
“他现在看云朗不听他的,还找了个我这么……嗯,活泼可爱的女朋友(江南心毫不脸红地自夸),他肯定气得跳脚!但又拿我们没办法!为什么?因为云朗站我们这边啊!”江南心说着,还对穆云朗扬了扬下巴,“是吧,云朗?”
穆云朗虽然对江南心这突如其来的“戏剧表演”感到震惊,但立刻心领神会,配合地点头,语气笃定:“当然。我永远和妈,和南心站在一起。”
李雯看着“同仇敌忾”的两人,眼神里的恐惧和悲伤渐渐被一种新的情绪取代——一种掺杂着解气和某种莫名自豪的情绪。
江南心趁热打铁,开始了她的“反向洗脑”:“所以阿姨,咱们根本不用怕他!咱们应该高兴!高兴云朗这么有主见,这么优秀,让那个当年抛弃你们的人后悔莫及!他越是想搞小动作,越是证明他拿我们没办法,只能无能狂怒!”
她站起身,模仿着某种滑稽的姿势:“我们啊,就该吃好喝好,开开心心的,气死他!让他知道,没有他,我们过得更好!云朗有事业,有女朋友(指自己),您有孝顺的儿子和未来儿媳妇,我们这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他那个什么鸿景集团,看着就羡慕去吧!”
这一番连哄带骗、歪理邪说夹杂着真情实感的“演说”,配上她夸张的肢体语言,效果出奇的好。
李雯愣愣地看着江南心,脸上的阴霾竟然一点点散去了,甚至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她喃喃道:“对……气死他……我们过得更好……”
外公外婆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从未见过有人能用这种方式“安抚”李雯。穆云朗更是眼神复杂地看着江南心,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感激。她总是能用最意想不到的方式,破解最棘手的难题。
战后安抚与深度链接(地点:穆家阳台)
危机暂时解除。李雯被江南心哄着去吃外婆切好的水果,情绪竟然奇迹般地平稳了下来,甚至开始和外公外婆讨论明天去买什么花来插。
穆云朗和江南心则溜到了阳台上透气。
夜风微凉,吹散了刚才屋内的紧张和喧嚣。
“刚才……谢谢。”穆云朗靠在栏杆上,侧头看着江南心,声音低沉,“我都没想到……还能用这种方式。”
他指的是江南心那番“气死他”的表演。
江南心摆摆手,也靠在栏杆上,长舒一口气:“没办法,常规逻辑跟处于情绪风暴中心的人讲不通,只能降维打击,用魔法打败魔法。看来效果还行?”
“岂止是还行。”穆云朗由衷地说,“简直是……力挽狂澜。”他顿了顿,问道,“你临场发挥的?”
“也不算完全临场。”江南心笑了笑,“借鉴了一点网络爽文的套路,结合了你妈的心理需求——她需要的是安全感、价值感和对那个男人的‘胜利感’。我只不过是给她编造了一个她更愿意相信的‘现实’。”
穆云朗沉默了片刻,忽然很轻地说了一句:“南心,有你真好。”
这简单直白的一句话,没有任何调侃或协议的公事公办,让江南心猝不及防。她的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脸颊有些发烫,幸好夜色遮掩了她的不自然。
她清了清嗓子,试图用惯常的语气回应:“那当然,我可是‘反孝联盟’的核心竞争力!”
穆云朗低低地笑了,没有反驳。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开口说道:“关于穆景鸿……我打算主动联系陈律师。”
江南心惊讶地转头看他:“你改变主意了?”
“不是妥协。”穆云朗眼神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是划清界限。我需要明确地告诉他,以及他背后的人,停止一切小动作,包括骚扰我身边的人。否则,我不介意采取法律手段。有些底线,不容触碰。”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江南心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他面对陈律师时,那个冰冷而强大的穆云朗。她点了点头:“支持。需要我提供‘技术支援’吗?比如帮你草拟一份措辞严厉的声明?”
“不用。”穆云朗摇头,“这次,我自己来。”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城市的灯火上,声音融在夜风里:“有些仗,必须自己打。”
江南心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他站着。
她明白,这是他必须面对的,属于他自己的战场。而作为盟友,她能做的,就是在他需要的时候,提供毫无保留的支持,以及一个可以暂时休憩的港湾。
就像他刚才说的——“有你真好”。
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一样?
阳台上的风轻轻吹过,带着初夏夜晚特有的微醺。两个原本因一纸协议而捆绑在一起的陌生人,在共同经历了一系列鸡飞狗跳、内外交困的事件后,彼此之间的那条界限,似乎正在变得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