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三、

营帐外晚风包裹着质子营，篝火熄灭，营帐的灯火一盏盏亮了起来，殷娈理了理衣摆，指尖还沾着方才逗弄鄂顺时的笑意，借着帐外巡逻换岗的间隙，轻手轻脚地绕到南方营帐的地盘，树影下，早有个身影攥着袖摆，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子，巴巴等着她的到来

殷娈拎着裙摆，小心穿过堆放着的粮草，鄂顺账内的灯火只在她姣好的面庞投下浅淡的光，将发梢垂落的碎影晃得软和

殷娈刻意放轻脚步，又想到了方才鄂顺摔坐在地上时那慌慌张张的模样，唇畔的笑意又深了些，帐外的身影果然绷得笔直，连指尖都在灯笼微光里泛着浅粉，听见动静便猛地抬眼，像只藏不住欢喜的小鹿

鄂顺阿，阿娈这边走，我处理好了帐前的碎石杂草，帐帘也掀起来了，不会绊倒你的

鄂顺几乎是“窜”到殷娈眼前的，冲破脑袋的欢喜使他有些忘乎所以，刚想要触碰殷娈的衣袖又猛的缩回，掩饰的挠了挠头，脚步放的极轻，却能感受到他慌慌张张的雀跃

殷娈刚弯身进去，手腕就被鄂顺轻轻攥住，他的掌心有些凉，指尖却烫得很，鄂顺把她往铺着软垫的塌上带时，指腹还无意识蹭了蹭她腕间的肌肤，惹得殷娈偏头看他

鄂顺被这一眼烫得耳尖发红，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忙松了手去倒茶，瓷杯磕在案几上发出轻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去翻木箱

鄂顺今日我托殷郊问了宫里的人，他们说你爱吃梅子，下午我就去街上买了些，这里还有些我们南方产的小糕点，你不喜欢吃太甜的，这些都……

话还没说完，腰后忽然贴上了一点温软，殷娈撑着床榻凑了过来，气息星星点点散落在他的脖颈，指尖拨了拨他鬓边沾到的草屑

殷娈阿顺的帐里倒是要比我的暖和些

鄂顺瞬间僵愣在原地，连转身的动作都慢了半拍，喉结不自觉的滚了滚，不经意间撞进了她笑意盈盈的眼眸

鄂顺阿，阿娈要是冷，我这里还有，有件袄子是新的，没，没穿过

说完自己也觉得这话过于亲昵，耳朵红的快要滴血，却没躲开她靠近的身体，反而悄悄向着殷娈挪动了半分，暖光下两人的影子挨的极近

殷娈没有接鄂顺的话，反而捏起了一颗梅子抵到了鄂顺的嘴边，指尖不小心划过他的下唇，鄂顺眼睫颤的像只振翅的蝴蝶，周遭的气息越发黏软

鄂顺愣了半秒，才僵硬的张开嘴咬住了梅子，齿尖微微摩擦殷娈的指腹，殷娈笑弯了眼，轻轻刮了下鄂顺的鼻尖

殷娈瞧你紧张的，梅子又不会咬你

说完，又捏了个梅子放进自己的口中，梅子味弥散，殷娈开心的眯了眯眼，腮帮一鼓一鼓的咀嚼，落在鄂顺的眼里甚是可爱，此时沾了梅汁的唇瓣在鄂顺眼中格外诱人

鄂顺的喉结又滚了滚，忽然伸手捻了捻殷娈的唇角，温软在他指尖散开

鄂顺你，你的嘴角沾了梅汁

殷娈偏头看向鄂顺，注意到他泛红的耳尖，忽然倾身向他

殷娈那，阿顺要不要尝尝梅汁甜不甜

殷娈眼里的促狭在暖光中格外显眼，鄂顺的眼神暗了又暗，一瞬不眨的盯着殷娈，静默了许久忽然有了动作

像是下定了决心，鄂顺抬起殷娈的下巴，吻了上去，殷娈唇瓣上的梅汁在鄂顺的口腔炸开，好甜，鄂顺只有这一个念头

殷娈悄悄勾了勾唇角，一只手抚上鄂顺的脸颊，这简单的动作却像是鼓舞了鄂顺，另一只手揽住殷娈的腰，唇齿间更加用力，莽撞的闯入陌生的空间

几瞬，鄂顺的手已经摸到了殷娈腰间的盘扣，他有些过于激动，动作也不自觉的放大，“当啷”一声，身旁的茶盏翻到，鄂顺也终于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轻浮的事情，惊的猛起身，作势要跪下

鄂顺公，公主…

殷娈的眼神还有些迷离，但也迅速压制住了鄂顺的动作

殷娈是我引诱的阿顺，阿顺慌什么

鄂顺眼眶红红的，更像只惹人怜爱的小鹿了，此时的殷娈在鄂顺眼中，就是散发着光的神女，暗暗下誓，此生非殷娈不娶

鄂顺鄂，鄂顺冒犯了公主，鄂顺鬼迷心窍，是鄂顺的错，不是公主引诱了鄂顺，是鄂顺自己对公主的心思不清白

殷娈一把拉住鄂顺的手，将他拉着坐到自己身侧

殷娈在这样慌张下去，怕是帐子都要被你掀了，喝口茶压压惊

茶盏里的热气裹着梅香漫开时，殷娈指尖忽然顿了顿，刚弯起的眼睫轻轻垂落，方才的促狭都敛成了浅淡的软

殷娈其实…在来朝歌之前，我打探了一下你们每个人，那时就对阿顺生了好奇心，南伯侯那样性子豪爽的人，却将阿顺养成了一个温良乖软的人

殷娈鄂顺，南伯侯将你取名为为顺，想必是希望你一世顺遂，他，应该很疼爱你吧

听出了殷娈话语中的脆弱，鄂顺心疼的回握住殷娈的手

鄂顺二殿下，待你不好么

不同于姬发对殷寿的崇拜，鄂顺对于这个外界传闻英勇的二殿下是有些不欢喜的，质子团的成立意味着他被迫告别家乡，自己父亲虽然有时嘴硬脾气爆，但是对自己的疼爱都是真真切切的，可在二殿下嘴里却是父亲不爱自己将自己抛弃，每每听到二殿下的这些话，鄂顺的心里都会涌起淡淡的不悦，但从未表现出来，他总觉得二殿下有些古怪

殷娈阿顺应该也知道，我的这条命是父王捡回来的

殷娈说完，抬眼看着鄂顺，眼底没了方才的笑意，只剩下细碎温软的涩

殷娈你说，是不是我太笨了，才总是做不到父王心里“听话”的样子，每次在父王面前说句话，都要在心里掂量百八十遍，生怕惹了他不悦

鄂顺闻言焦急的握紧了殷栾双手，喉结滚了半天，第一次痛恨自己这么不善言辞

鄂顺不，不是的！你已经很好了！

说完又向殷娈凑了凑

鄂顺二殿下，他，他肯定是没看清你的好！

说到最后，鄂顺急的眼泪都要落下了，却还是想不出更妥帖的话来安慰，只能把身前的梅子推了推，声音轻的像是怕惊到殷娈

鄂顺阿娈要是不开心，就多吃颗梅子，梅子的味道好，最甜了

殷娈捏了颗梅子送入口中，唇瓣勾出了柔软的弧度，眼里却有着细碎的茫然

殷娈其实，父王对我很好，之前父王跟我说“你能活下来全靠我”，那时我还不理解，现在看来父王是对的，如果不是父王把我养大，现如今我还是否活着都不知，父王说“你要懂得感恩，不能像你父亲那样不知好歹”是对的，他能留我一命把我养这么大，是父王仁慈

听完，鄂顺袖间的手指紧了紧了，这些“全靠我”“懂感恩”的话，总觉得哪里奇怪，像是裹了蜜的刺，扎的他胸口发闷

殷娈前几日我不小心摔碎了玉盏，父王不但没有说我，还轻声安慰我“你这孩子，若不是父王护着，这般毛躁怕是早就被人搓磨死了”，父王肯定也是把我看的极重的

话落殷娈偏头看了看鄂顺，眼底泛起了苦涩

殷娈只是有时候我会想，若是我能再乖一点，多听话一点，是不是就能配得上父王给我的这条命了

鄂顺倾身将殷娈揽入怀中，心中对殷寿的话语满是困惑，那种怪异感就如同他说自己的父亲是不喜欢自己，才把自己送到朝歌来一样

鄂顺阿娈，你已经很乖了，你不用非得配得上什么，阿娈本身就是顶好的人了

殷娈回抱住鄂顺，在鄂顺看不到的角度，殷娈没有了刚才的破碎苦涩，剩下的只有眼底一片冷意

鄂顺这里已经有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该去看看下一位了

殷娈时候不早了阿顺，再待下去要是被巡逻队看见，又要给你添麻烦，今晚谢谢你我很开心

说着，殷娈松开了怀抱，整理了衣摆便要离开

鄂顺等！等一下，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鄂顺转身扑向木箱子，从里面摸出了一个布包，布包里锦帕包裹着的物件，被呲着牙的鄂顺像献宝一样递给殷娈

鄂顺我，我今日看见你身上绣着杜鹃花图案，便认为你喜欢杜鹃，所以我就雕了个杜鹃，簪头特意磨圆了不会伤到你，还，还有那个字也是我雕的，若是你不喜欢，我再磨掉也行

殷娈的指尖刚触到簪子，目光就凝在了花瓣上的“顺”字，指尖的玉料微凉，可那字迹的刻痕却像跟小针，刺痛了她

殷娈垂着眼，指尖下意识的蜷了蜷，鄂顺指尖的伤口还泛着红，想来是做簪子时伤到的，那点红像极了杜鹃花上的朝露，纯粹

但只有一瞬，垂落在身侧的手便攥紧了，关节压着手心，用力到泛白

殷娈很好看，我很喜欢，阿顺

再抬眸时，殷娈的眼眸已经被柔和替代，轻轻拿起簪子，言语中没有暴露半分破绽

指尖触碰到圆钝的簪头时，殷娈看向了鄂顺，他的眼睛里仍然盛满了星光，太干净了，衬的她的手，像是浸在血水里

殷娈把锦帕与簪子妥帖的收到袖中，暗暗用手指压住簪头，钝痛感足以按灭那点不该有的火星

殷娈簪子我会好好保护的，时候不早真的要走了，阿顺今晚做个好梦

那点被打动的软，早已在多年的血仇中磨成了冷硬的坚定

帐子里的灯影晃了晃，将鄂顺的身影拉长，看着殷娈渐远的背影终于回了神，他走到塌前掀开软垫，下面藏着一幅杜鹃花的画像，旁边写着几个字“喜欢阿娈”，墨痕散开，像是鄂顺无法控制的心意

鄂顺收了簪子，那就是喜欢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