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城，干嘛呢？还不出来陪刘老板继续喝？”沙哥敲了敲门。
邵城收起手机，刚欲答，胃里的恶心又泛上来，抱着马桶又是一阵狂吐。
从来都没感觉这么难受过，好像五脏六腑都要被呕干净了一般。
事毕，他冲掉马桶，又洗了把脸，面无表情地打开门。
“没事吧你？”沙哥看着他问。
邵城敛目，低低嗯了声，绕过沙哥。
沙哥扫了眼马桶旁边的污秽，没吱声，随手带上门。
包间里弥漫着浓重的烟酒味，圆桌上一片狼藉，滑腻的木地板上堆满了空酒瓶，沙哥的那帮手下正围在一块清点着箱子里的钱票子，这桌酒席原本的主角刘老板则躺在猩红的旧沙发上，醉得像滩烂泥，堆满肥肉的圆脸上满是红光。
邵城过去拍拍刘老板的脸：“刘叔，刘叔。”连唤好几句。
刘老板吧唧了下腊肠似的肥嘴，勉强把眼掀开一条缝儿。
“怎么样？还喝不？”邵城笑问。
刘老板醉眼朦胧地瞅着他，好像不认得他，鼻子里发出浓重的呼吸声，像条苟延残喘的老狗。
“行了，邵子，你刚出去那会儿，刘老板就认输给钱了，回头你给他家里人打个电话，赶紧把他领回去。”那帮人里的其中一个叫阿杰的小弟说。
见刘老板陷入酣睡，邵城冷笑了声，直接把那摊肥肉推下沙发，自己坐上去，点了根烟，兀自无言地抽着。
沙哥走过去问：“咋样？钱数对不？”
阿杰说：“刚好五十万。”
沙哥满意地点点头，把箱子收起来，说：“今天大家伙都辛苦了，回头咱去趟烧烤城庆祝庆祝，完了再去缪斯，玩他个通宵！”
缪斯是全市最大的酒吧，价钱贵得离谱，通常情况下都不去，小弟们欢呼雀跃。
“你们去玩吧，我不去了。”说着，邵城叼着烟站起身。
沙哥转头：“你小子摆什么臭架子？今儿就你功劳最大，你不去不是扫大家的兴么？”语气有点不满。
邵城伸手：“我也知道我功劳大。”修长的手指勾了勾，做出点钱的动作。
沙哥冷笑：“你钻钱眼儿里去了？急什么，我能少你钱不成？”
邵城拧眉，沉声道：“哥，我有急用。”
沙哥一愣，邵城平时唤他沙哥，只有在有求于他的时候，才会叫哥。
“我身上的现金不多，就五百。”沙哥从钱包里抽出票子，拍到他的手上，“剩下一千五回头补给你。”
邵城默默接过去，放进皮夹克内衬的口袋里。
沙哥揽住他的肩：“行了，钱也给你，一起去吧。”
邵城继续推脱：“不去了，我明天还得上学。”
“屁！”沙哥摸了把他的头，笑骂：“你小子都多久没去过学校了，现在又他妈想起来了，唬谁呢！”
“真的，再不去我就要被开除了。”邵城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重，沙哥没说话，良久，邵城继续说：“怎么着也得把毕业证混到手！”说这句话的同时，眼底崩发出强烈的恨意。
沙哥看他：“真不去？”
邵城点头，把烟蒂按在烟灰缸里说：“先回家了。”说完，也不跟大伙打招呼，抄着口袋径直离开。
“哟呵，还他妈来劲了是不？”
阿杰骂着要追上去，沙哥拦住他：“你要干啥？”
“沙哥，这小子眼长脑袋顶上去了，我今天非得揍他一顿，还没屁大，就敢拽了吧唧的！”阿杰今年刚满二十，正值血气正旺的年纪，见不得比自己小的人端架子。
沙哥笑出一脸褶：“拉倒吧，你自己也没个屁大！”
阿杰摸了摸头，表情仍旧不服：“沙哥，你干嘛让着这小子？”
沙哥觑了眼地上的瓶子，问：“你知道他今天喝了多少么？”
阿杰一怔，回想刚才的场景，迟疑道：“好像……还真不少……”到了最后，简直是邵城一个人与刘老板单挑。
话说这老刘真差劲，明明把钱带来了，还要为难他们这些追债的，非说自己要以一对五，自己喝一杯，别人喝五杯，直到把他灌醉了才肯交钱。
沙哥开车不沾酒，剩下的也就四个人陪喝，刘老板原本合计着，一人顶多一瓶的量，自己撑死不到喝一斤，谁知到最后，却突然杀出个毛头小子，硬生生叫他喝得滑到了桌底。
“两瓶，还得多。”沙哥伸出俩指头。
阿杰嘴张得几乎能塞进仨鸡蛋：“我去，他不要命了！”照这么往死里喝，在年轻的身子骨也顶不住，阿杰感叹：“值当的嘛，顶多也就能比别人多拿几百。”
沙哥眯起眼，意味深长道：“这小子以后肯定不一般，你看看他那眼神，跟头狼似的。”
想起那双阴飕飕的黑眼睛，阿杰禁不住抖了抖。
“唉，可惜了。”沙哥倏一声叹，阿杰问：“怎么了？”
“可惜是头被拴住的狼，拖着了，跑不起来。”
“谁拖他了？”
沙哥摇摇头，冷笑：“生他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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