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大将军即将凯旋的消息，像一阵风似的刮遍了整个翊坤宫。
原本还有些沉郁的宫殿，瞬间活络了起来。宫女太监们个个脸上带笑，走路都带着风，道贺的声音此起彼伏。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大将军立下如此不世之功，皇上必定重重有赏！”
“往后看谁还敢给咱们翊坤宫脸色看！”
华妃坐在上首，指尖轻轻抚过茶杯上细腻的纹路，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扬眉吐气的得意。她轻轻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畅想：
“哥哥这次立下大功，皇上定然龙心大悦！看往后这后宫里头，谁还敢小觑我年世兰，小觑我年家！” 她仿佛已经看到哥哥加官进爵后，自己在皇后面前如何扬眉吐气，如何更得圣心，风光无限。
殿内一片欢声笑语，唯有江小鱼站在华妃身侧，心里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坏了！皇后的“建议”听着是抬举，实则是裹着蜜糖的砒霜！这分明是捧杀！
（内心OS：年羹尧那个莽夫，本来就功高震主，行事张扬不知收敛，现在再被推上这风口浪尖，简直是放在烈火上烹油！皇上现在赏得越多，将来算账的时候就得越狠！这哪里是荣耀，分明是催命符！）
她看着华妃那副与有荣焉、毫无防备的样子，心急如焚。必须立刻给她泼盆冷水，再不醒醒，就要跟着一起完蛋了！
瞅准一个机会，江小鱼上前一步，低声道：“娘娘，奴婢有要紧事禀报。”
华妃正沉浸在喜悦中，随意地挥挥手，示意宫人们都退下。待殿内只剩下主仆二人，江小鱼“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娘娘，大将军凯旋自然是喜事，但皇后娘娘这‘封赏’的建议，恐怕……恐怕是取祸之道啊！”
华妃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柳眉倒竖：“颂芝！你今日是魔怔了不成？尽说些晦气话！哥哥为国征战，立下汗马功劳，皇上论功行赏，天经地义！这是何等荣耀！”
“娘娘！”江小鱼抬起头，目光灼灼，声音压得低却字字清晰，“请您细想，皇上是天子，坐拥万里江山，他最在意、最不能容忍的是什么？是江山永固，是他的皇权无人能够撼动！可如今大将军军功赫赫，在西北军中威望无人能及，一呼百应，这本身……就已经触了帝王的逆鳞了啊！”
华妃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被江小鱼紧接着的话堵了回去。
“娘娘，您想，这就好比……好比咱们这翊坤宫里，若是有个奴才，手腕能力比内务府总管还厉害，底下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唯他马首是瞻，您还能放心用他吗？夜里还能睡得安稳吗？”
这个比喻太过直白浅显，像一根针，猛地刺破了华妃一直以来的认知泡沫。她的脸色微微发白。
江小鱼趁热打铁，声音更沉：“皇后娘娘此时建议大加封赏，就是把年家、把大将军架得更高，高到让皇上想不注意都难，高到让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这哪里是恩赏，这是把年家放在火上烤！只等着大将军行差踏错一步，或是皇上……不再需要这把刀的时候，便是万劫不复！到那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娘娘您……又该如何自处？”
最后几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华妃耳边。
她一直以为，哥哥的权势是她最坚实的后盾，是她在后宫横行无忌的底气。她从未想过，这权势本身，可能就是悬在头顶的利剑。她想起哥哥家书中那些狂妄自负的言语，想起皇帝偶尔提及年羹尧时，那笑容底下深不见底的眼神……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了脊梁骨，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传：“皇上驾到——”
华妃猛地回过神，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看向江小鱼。江小鱼飞快地递给她一个“稳住，按计划来”的眼神，迅速起身，垂首站到一旁。
皇帝胤禛大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笑容，开口便是对年羹尧的褒奖：“世兰，你哥哥这次可是给朕立了大功了！平定西北，扬我大清国威！朕心甚慰！正在斟酌，该给你年家何等殊荣，才配得上这等功绩！”
若是往常，华妃必定喜形于色，顺势为哥哥讨要更多封赏。但此刻，她脑子里回响着江小鱼的话，手心沁出冷汗。她深吸一口气，按照事先的提点，非但没有接话，反而站起身，走到皇帝面前，郑重地跪了下来。
这个举动，让皇帝都愣了一下。
“皇上，”华妃低着头，言辞恳切，甚至带着几分惶恐，“哥哥身为臣子，为国尽忠、为皇上分忧乃是本分，实在当不起如此重赏。臣妾……臣妾恳请皇上，赏赐务必从简即可。”
她抬起头，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哥哥性子直率，臣妾是怕……怕赏赐过重，反而让他生了骄矜之心，居功自傲。也更怕前朝后宫因此非议，说皇上过于偏爱臣妾母家，让皇上您……为难。”
皇帝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仔细地打量着跪在眼前的华妃，目光深沉，带着探究。良久，他才弯腰亲手将华妃扶起，语气听不出喜怒：“世兰，你……今日倒是懂事了不少。”
这份“懂事”，与他记忆中那个依仗家世、处处争强好胜的年世兰截然不同。一丝真正的讶异和微不可查的放松在他眼中闪过，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沉的审视。
皇帝又坐了片刻，说了些不痛不痒的关怀话，便起身离开了。
翊坤宫的门刚一关上，华妃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跌坐在软榻上，后背惊出一层冷汗。皇帝刚才那探究的目光，如同实质，让她现在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颂芝……”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抓住江小鱼的手，冰凉，“你说得对……皇上他，果然……” 她咽下了后面的话，眼中充满了迷茫和恐惧，“可哥哥那个性子，如何是肯听劝收敛的？本宫……本宫如今该怎么办？”
江小鱼反握住她冰冷的手，语气沉稳，试图传递一些力量：“娘娘，大将军远在西北，他的言行我们无法左右。但我们在宫里，能做三件事。”
“第一，娘娘您从今日起，必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谦和、谨慎。尤其是对皇后，更要主动示弱，让她觉得您不足为虑。这既能降低她的戒心，也能一点点扭转您在皇上心中的形象。”
“第二，您需立刻修书给大将军。信中不必直言危险，以免激怒他。只反复提及‘圣心难测’、‘君恩似海，亦似雷霆’、‘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恳切劝谏他务必低调，谨言慎行。”
“第三，”江小鱼看着华妃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也是最重要的——娘娘，您必须开始为自己，而非仅仅依靠年家，谋一条真正的、能够安身立命的后路了。”
华妃怔怔地看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思考“自己”的未来。
【叮！成功引导任务目标认知核心危机，救赎进程大幅推进。奖励：特殊道具——“真实的回响”x1（使用后，可让指定目标短暂听到周围人对其最真实的评价）。】
听着脑内的提示音，看着系统仓库里那个散发着微光的新道具，一个大胆的、或许有些残忍的计划，在江小鱼心中逐渐清晰起来。
是时候，该让这位一直活在虚假奉承里的娘娘，亲耳听一听，这铜墙铁壁的深宫之中，围绕在她身边的，究竟是怎样的一番“肺腑之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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