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夜来得早,五点刚过,天色就沉得像泼了墨。沈砚缩在便利店的收银台后,指尖划过手机屏幕上母亲发来的短信,字字都像冰棱:“你弟学费差八千,这周末必须凑齐,不然你就别认我这个妈。”
她刚想回句“我哪里来这么多钱”,玻璃门被推开,冷风裹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来。江屿摘下沾着雪沫的围巾,露出棱角分明的脸,眼底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还有热的关东煮吗?”
沈砚低头去捞锅里的萝卜,声音闷闷的:“最后几串了。”
江屿接过关东煮,却没吃,只是看着她:“又在想家里的事?”
她没应声。母亲永远这样,眼里只有弟弟沈浩,她这个女儿,不过是家里的提款机。十五岁那年,父亲车祸去世,赔偿款全给了弟弟买婚房首付;十八岁,她考上重点大学,母亲撕碎录取通知书,逼她出来打工:“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不如早点挣钱供你弟。”
若不是江屿,她或许早就撑不下去了。三年前她在工地搬砖,被工头克扣工资,是路过的江屿帮她讨回来。他是建筑设计师,温文尔雅,却偏偏对她这个“没文化的打工妹”格外上心。
“我帮你凑。”江屿忽然说。
沈砚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抗拒:“不行,你已经帮我太多了。”她知道江屿家境也普通,母亲常年卧病,他每个月的工资大半都要寄回家。
江屿笑了笑,把一串鱼豆腐塞进她嘴里:“就当是我预支给你的,等你以后发达了再还我。”
温热的鱼豆腐在嘴里化开,沈砚却忽然红了眼。这些年,她听过太多冷言冷语,受过太多委屈,江屿的这点温柔,像寒夜里的一点星火,让她忍不住想靠近,却又怕自己配不上。
周末,沈砚还是没凑到钱。母亲打来电话,语气刻薄得像刀子:“我就知道你没用!沈浩要是因此辍学,我就去你便利店闹,让你没脸做人!”
电话那头传来沈浩的声音,带着理所当然的嚣张:“姐,你要是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以后就别回这个家了。”
沈砚挂了电话,蹲在便利店后门的角落里,眼泪无声地掉下来。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抚上她的后背,江屿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个信封:“这里有八千,你先拿去。”
“江屿,我……”
“别说了。”他打断她,眼神坚定,“你值得被好好对待,别总委屈自己。”
沈砚接过信封,指尖颤抖。她知道,这份情,她这辈子都欠着了。 江屿对她越来越好。他会记得她不吃香菜,每次带早餐都特意叮嘱老板;会在她夜班结束后,冒着寒风来接她,手里永远揣着一杯热豆浆;会在她偶尔抱怨工作累时,认真地说:“等我攒够了钱,就带你离开这里,找一份轻松点的工作。”
沈砚的心,在他日复一日的温柔里渐渐融化。她开始偷偷憧憬未来,或许,她也可以拥有一份平凡的幸福。
可这份憧憬,很快就被现实击碎。
那天,沈砚休息,想去江屿家给他送点自己做的酱菜。刚走到他家楼下,就看到一个穿着精致的女人在和他争执。女人妆容得体,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江屿,你怎么能和那种女人在一起?她就是个没文化、没背景的打工妹,配得上你吗?”
沈砚的脚步顿住,像被钉在了原地。
江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妈,我喜欢她,和她的出身没关系。”
“喜欢?”女人嗤笑一声,“你忘了你爸是怎么死的?就是因为帮那些穷亲戚借钱,最后被人逼得跳楼!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和她在一起,就别认我这个妈,也别想拿到我给你攒的买房钱!”
沈砚的心猛地一沉。原来,江屿的母亲一直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她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外套,再看看女人身上名贵的大衣,忽然觉得无比自卑。
她悄悄转身,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晚上,江屿来找她,看出她神色不对,关切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沈砚避开他的目光,声音沙哑:“你妈今天找过你了,是吗?”
江屿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是,她就是思想太固执,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有往心里去。”沈砚抬起头,眼里满是疲惫,“江屿,我们分开吧。”
“你说什么?”江屿的脸色瞬间变了,“就因为我妈说的那些话?”
“不是。”沈砚摇了摇头,“是我配不上你。我家里一堆烂事,我没读过大学,给不了你任何帮助,只会拖累你。你值得更好的。”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帮助!”江屿抓住她的手,语气急切,“沈砚,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的出身,也不是因为你能给我什么。我只是喜欢你这个人,喜欢你的坚韧,喜欢你的善良。你别因为别人的话,就否定我们之间的感情,好不好?”
他的眼神真挚,语气恳切,沈砚的心里又开始动摇。她想,或许,她可以再勇敢一点,为了这份感情,再坚持一下。
可她不知道,这不过是江屿编织的又一个温柔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