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拉长、扭曲。巨大的LED屏幕组件裹挟着断裂的钢缆和迸溅的火星，像一头失控的钢铁巨兽，朝着昏暗的通道口悍然压下。左航甚至能看清那金属表面反射的、自己骤然收缩的瞳孔，能感受到空气被挤压爆裂的尖啸。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瞬间刺穿所有思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侧后方猛地撞来！不是推搡，是近乎野蛮的冲撞，带着决绝的力道，将他整个人狠狠掼向通道内侧相对安全的墙壁角落！
“砰！”
身体与冰冷的水泥墙剧烈碰撞，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与此同时，耳边炸开震耳欲聋的轰响！
“哐——！！！”
金属砸落地面的巨响，混合着玻璃和塑料粉碎的刺耳噪音，如同爆炸般席卷了整个后台。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灰尘和碎屑扑面而来，呛得他瞬间失去了呼吸。头顶灯光疯狂闪烁几下，骤然熄灭，只有远处舞台溢来的微弱光线，勾勒出眼前一片狼藉的、弥漫着烟尘的灾难现场。
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已被扭曲变形的巨大屏幕组件彻底掩埋，断裂的钢缆像垂死的巨蟒般耷拉下来，兀自晃荡。如果他还在那里……
左航瘫在墙角，浑身每一寸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华丽的演出服，冰冷的黏腻紧贴着皮肤。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救他的是谁？
他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在弥漫的灰尘中搜寻。一个穿着黑色安保制服的身影倒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半个身子被飞溅的碎片掩埋，一动不动。
是那个一直沉默寡言、眼神锐利的年轻保镖，郑祥宇特别指派，贴身防护距离缩短至一米的那一个。
混乱的尖叫声、哭喊声、奔跑声此刻才如同延迟的音效般涌入他的耳朵。工作人员像无头苍蝇般乱窜，应急灯惨白的光柱在烟尘中徒劳地切割。
“左航！左航你怎么样？！”
“医生！快叫医生！”
“封锁后台！所有人不许离开！”
经纪人李姐带着哭腔的呼喊，安保队长声嘶力竭的命令，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
左航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听着这一切，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倒在地上的安保身上。鲜红的血，正从对方身下缓缓漫出，在灰尘中洇开刺目的暗色。
又是因为他。
陈默可能因他（或他所在的环境）而失踪，如今，又有人因他而生死未卜。
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他碾碎的负罪感，混合着劫后余生的冰冷恐惧，如同沼泽的淤泥，将他牢牢吸附，拖向黑暗的深渊。他蜷缩起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涌上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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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氏大楼，十七层。
郑祥宇僵立在巨大的监控屏幕前，画面在雪花与晃动模糊的应急镜头间切换，尖锐的警报声透过设备传来，刺痛耳膜。她看着那片被钢铁废墟覆盖的通道，看着左航被撞飞、瘫倒墙角的身影，看着那个倒下的安保身下蔓延的血色……
她握着通讯器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凸起，微微泛白。屏幕上，那个代表左航生命体征的远程监测数据（连接着他演出服下的隐蔽设备）正剧烈地波动着，心率飙升到了一个危险数值。
没有外伤警报，生命体征稳定……暂时。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冰封的寒潭，所有情绪被强行压回最深处。
“现场指挥权接管。”她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网络，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清晰地传达到演唱会现场的每一个安保节点，“第一优先级，确保左航安全转移至指定医疗点，路线A，备用小组清场。第二，封锁事故半径五十米内所有区域，扣押所有现场技术人员及设备负责人，尤其是负责舞台机械和升降结构的团队，一个不许漏。第三，通知我们的人，立即介入事故现场勘查，我要第一手证据，赶在任何人破坏现场之前。”
一条条指令如同精密的齿轮，迅速咬合、运转。混乱的后台，在她的远程操控下，开始被强行纳入一种冷酷的秩序。
她切换频道，联系技术部门，语气森寒：“锁定那个与王秀芹通话的内部号码位置了吗？”
“信号最后消失在大楼B座17层，公共休息区，无法精确定位到个人。”
B座17层……那里是几个边缘部门和高级行政人员休息区混杂的楼层。
内鬼，就在这栋大楼里，可能刚刚就在某个角落，冷静地看着，甚至操控着这场“意外”。
郑祥宇的目光扫过屏幕上定格的、那根断裂钢索的特写镜头（来自某个侥幸未被摧毁的角度）。切口……似乎过于整齐了。
这不是意外。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利用舞台机械故障作为伪装。
而对手，显然已经不惜代价，要将左航彻底抹除。
她拿起另一个加密电话，拨通了一个极少动用的号码。
“是我。”她对着话筒，声音低沉，“启动‘清扫’程序。目标：霍氏内部，所有与‘启明’旧案、星城区青少年失踪档案、以及近期针对左航事件存在可疑关联的人员，无论级别。授权码：Z-X-734。”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确认。风险自担。”
“我知道。”
挂断电话，郑祥宇缓缓坐回椅子。窗外，城市依旧灯火通明，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一线从未发生。
她看向监控画面中，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起的左航。他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这一次，她没能完全护住他。
而这场失败的代价，险些就是他的生命。
生死一线的博弈，已经图穷匕见。接下来，不再是暗处的窥探与试探，而是你死我活的正面绞杀。
她必须更快，更狠。
在对手下一次，也是可能最后一次出手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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