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病人 魏无羡

下一刻，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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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窒息，黑暗。

这是沈凌霜意识沉入后的第一感受。这里并非简单的乱葬岗场景回放，而是一个由纯粹负面情绪构筑的、不断循环的绝望炼狱。

天空是永恒的血红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扭曲的、仿佛在哀嚎的云层。脚下是泥泞不堪、混杂着碎骨与腐肉的黑色土地。刺鼻的血腥味和浓烈的尸臭几乎凝成实质，钻进意识的每一个缝隙。

无数痛苦的记忆碎片，如同拥有实体的厉鬼，在四周呼啸、冲撞——莲花坞冲天的火光、江枫眠和虞夫人倒下的身影、温晁狰狞的狂笑、黑暗中无数撕扯他血肉的怨魂、江澄那混合着痛苦与憎恨的眼神……

这些碎片不断重复、组合、扭曲，形成一个永无止境的痛苦回廊。魏无羡的意识核心，就像是被困在这回廊中央的一个黯淡光点，承受着一波又一波永不停歇的冲击。

沈凌霜以意识体的形态悬浮在一旁，冷静地观察着。即使是她的理性，在面对如此庞大而纯粹的负面能量场时，也感到一种被侵蚀的滞涩感。这不是她熟悉的、属于人类的、可以被量化的情绪，这是一种……毁灭性的精神风暴。

她立刻开始行动，凭借之前获取的信息和自身的专业直觉，在这片混乱的噩梦中搜寻。她避开那些最狂暴的记忆碎片，向噩梦的深处、那些被厚重怨气层层包裹的区域探去。

在那里，情绪的波动反而最微弱，像是被刻意掩埋。终于，在无数嘶吼与哀鸣的掩盖下，她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暖意。

那是一个被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光点，外面包裹着厚厚的、由恐惧和不舍形成的保护层。光点之内，是一个模糊却温暖的画面：一碗热气腾腾的莲藕排骨汤，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将汤碗推过来，一个带着宠溺和担忧的、模糊的女声轻声说着：“阿羡，多吃点……”

找到了。 情感锚点。

就在这时，噩梦的循环再次抵达一个高峰。无数怨魂的虚影咆哮着扑向中央那个代表魏无羡的黯淡光点，要将他彻底吞噬、同化。魏无羡的意识发出了无声的尖啸，那是一种濒临彻底崩溃的绝望。

就是现在！

沈凌霜没有试图去驱散那些怨魂，那无异于以卵击石。她调动起墨渊赋予她的、代表诊所权限的微薄愿力，将其化作一枚纯粹的精神引导针，精准地刺向了那个被掩埋的“情感锚点”！

嗡——

锚点被激活，温暖的光芒虽然微弱，却像在无尽黑暗中点燃的一盏孤灯。那碗汤的香气，那声“阿羡”的呼唤，化作一圈柔和的光晕，艰难地穿透层层怨气，拂过魏无羡那黯淡的意识核心。

！

整个狂暴的噩梦，为之一滞。

那些扑向他的怨魂虚影动作出现了瞬间的迟缓和混乱，它们发出的嚎叫中，似乎掺杂进了一丝茫然。魏无羡意识核心的黯淡光芒，极其微弱地、但确实地……亮起了一丝。

他“看”向了那缕温暖光晕传来的方向。

然而，这外来的“变量”也彻底激怒了这个由痛苦本身构筑的梦境。更多的怨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黑色的海啸，不仅要扑灭那点微光，更要吞噬沈凌霜这个“入侵者”！

冰冷的恶意如同实质般缠绕上来，试图污染她的意识体。沈凌霜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剥离感。

“沈医生，梦境排斥反应过强，请立刻退出！”墨渊沉稳却带着警示意味的声音直接在她意识中响起。

沈凌霜没有任何留恋，果断切断了意识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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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疗室内，沈凌霜猛地睁开双眼，她的脸色比平时更显苍白，呼吸有瞬间的紊乱，但很快被强行压制下去。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将那种意识被冲击的不适感归类为“可恢复性精神损耗”。

而她对面的魏无羡，在梦中那缕温暖光晕的抚慰下，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周身躁动不安的怨气也平息大半。他并没有醒来，而是陷入了药物都难以带来的、真正沉静的睡眠之中，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

【首诊治疗干预完成。】

【病人魏无羡：情绪风暴暂止，核心创伤已被触及，初步建立非防御性沟通渠道。】

【愿力结算中……】

【愿力+150。】

【解锁核心能力：情感锚点（初级）。可短暂调用已成功激发的“积极情感锚点”，用于稳定其他病人的极端情绪，效果与双方情感共鸣度及宿主精神力相关。】

一股温和而奇异的力量感融入沈凌霜的意识，那是关于如何捕捉、固定乃至引导纯粹情感能量的知识。

她感受着新获得的能力，再次将目光投向沉睡的魏无羡。理性告诉她，这只是一次成功的初步干预，距离治愈还相差甚远。

但，就在刚才，她亲身进入了一片情绪的深渊，目睹了其可怕的吞噬之力，也亲手点亮了一缕微光，并见证了这缕微光带来的、真实的改变。

一种极其陌生的、超越数据分析和理论推演的触动，在她冰冷的心湖深处，漾开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如同确认一个崭新的实验结论：

“情绪……原来拥有如此庞大的力量。”

墨渊站在一旁，将她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唇角掠过一丝了然的微笑。他适时地轻声提醒，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沈医生，请稍作休整。下一位病人的预约铃，很快就要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