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接到兆辉将军的飞马传书,言明回疆的阿里和卓不日将携部族亲随、满载奇珍抵达京城朝贡。朕念其素有恭顺之名,当即命礼部备下隆重庆典,三日后于正阳门外御道迎候。
当日,卤簿陈列十里,黄罗伞盖遮天蔽日,禁军将士银甲执戈分列两侧,礼部尚书率百官跪迎于丹陛之下。阿里和卓身着织金锦袍,佩宝石弯刀,携部公主躬身行礼,献上回疆特产的葡萄酿、和田玉与番红花,口称“愿永为天朝藩属,岁岁朝贡,共享太平”。朕抬手免礼,邀其与其同乘御辇,直入紫禁城赴宴。
宴至酣处,笙箫婉转间,漫天彩绸轻舞,含香公主足踏流云般的软缎舞鞋缓缓降落。她银线绣就的缠枝莲华服流光溢彩,裙摆缀满的珍珠随动作簌簌作响,鬓边斜插一支红珊瑚步摇,眉目间带着回疆女子特有的明艳灵动,真如敦煌莫高窟壁画中踏云而来的飞天妙人。
御座上,皇上执杯的手微微一顿,瞳孔微缩,目光牢牢锁住这位回疆美人,嘴角不自觉勾起赞叹,低沉威严的画外音在殿中回荡:“此等美人,应只存在于画中……” 席间的五阿哥与尔康并肩而坐,眼中满是惊艳,不约而同抬手叫好,身旁官员亦纷纷颔首,低低的赞叹声与丝竹声交织在一起。
殿侧,身着银甲的景渊身姿挺拔如松,他目光掠过含香,眼底却无过多波澜,而他的侍从却忙的不得了,虽皇后现被禁足宫中,景渊出身亦曾是旁人诟病的婚外之子,但身为皇后义子,加之皇上新近亲封的四品大臣、一等侍卫长头衔,单论如今的位份,他已能与尔康大人平起平坐。更兼刑部尚书年事已高,朝堂上下皆知,假以时日,这刑部主位必定是他囊中之物,这般前程实在不可限量。更别提他身上还流着乌拉那拉氏的血脉,即便部分王公大臣身份低微,也早已嗅到其中的机遇。为求将女儿攀附这棵“潜力股”,不少人趁宫宴或日常往来,偷偷将写满心意的纸条塞给景渊的侍从。侍从夹在中间忙得不可开交,既不敢轻易得罪这些权贵,又深知自家大人心中早已心有所属,断然不会理会这些求亲之意,只能将所有纸条悄悄收起,从未敢递到景渊面前。如今皇上十分看重他的能力,加之他是皇后义子,早已让人们淡忘了他曾是婚外子的名声,不少王公贵族纷纷攀附,这场回部到访的宫宴上,暗中递来的问婚条子更是络绎不绝。
景渊缓缓转头,目光穿过满堂喧嚣,落在殿角——林儿身着浅粉襦裙,正低头轻抿茶水,睫毛如蝶翼般颤动,嘴角噙着浅浅笑意,娇俏可人。景渊眼底悄然浮现一丝温柔,周遭的丝竹声、议论声渐弱,只剩他与林儿之间的静谧。此时含香公主的舞蹈仍在继续,笙箫声悠扬不绝,皇上的赞叹、群臣的议论、景渊的沉静、岁岁的娇俏交织在鎏金灯光里,勾勒出每个人心底的心思与未言明的故事。
“阿里和卓,你的这位含香公主,朕已听兆惠将军提及数次。”皇上目光紧锁殿中起舞的身影,语气难掩赞叹,“今日一见,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这般容色,竟美得不像人间女子!”他抬手抚须,续道:“朕坐拥天下,见过的美人早已车载斗量,可如含香这般兼具明艳灵气与异域风情的,却是生平头一遭。”
歌舞终了,丝竹声渐歇,余韵仍在梁间萦绕。皇上竟难掩动容,径直从御座上站起身来,龙袍下摆随动作轻扬,脸上满是激赏,对着阶下的含香连连颔首叫好:“好!好一曲惊鸿之舞,好一位绝世佳人!真真是名不虚传!”
“含香公主请起。”皇上抬手示意,语气温和却带着帝王威仪,“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含香公主闻言,缓缓起身,双手交叠于身前,缓缓抬眸——眼波流转间似含着天山清泉,眉梢眼角的明艳与娇羞交织,更显倾城之姿。
一旁的阿里和卓见状,连忙躬身向前,语气带着几分恳切与激动,连声道:“皇上!为表我回部对天朝的赤诚敬意,若皇上不反对,臣……臣愿将这最珍贵的女儿献给皇上,侍奉左右,以全邦交之好!”话语虽略有结巴,却字字真切。
“你这话是真是假?”皇上猛地前倾身子,龙颜之上满是意外,目光在阿里和卓与含香之间流转,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与难以置信。
“臣所言句句属实!若非真心实意,怎会不远千山万水,将小女带到京城?”阿里和卓连忙叩首,额头触地,声音坚定。
话音落下的瞬间,琼林殿内骤然掀起一片哗然!群臣交头接耳的低语声。五阿哥与尔康猛地对视一眼,眼中满是震惊;小燕子与紫薇双双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嘴唇微张似有千言万语却无从开口;愉妃与令妃并肩而立,脸上掠过一丝失望,随即化为对皇家命运的坦然,轻轻叹了口气;角落里的琳儿也不由得抬头,满眼惊异地望向御座上的皇上,心中暗自思忖:皇上坐拥天下美人,竟还不知满足?
景渊立在殿侧,面色沉静如旧,眼底却掠过一丝复杂——他素来敬重皇上为君之道,这却是第一次看见皇上眼中流露出这般近乎饥渴的光芒,也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位敬仰的长者在美色面前难掩帝王的占有欲。
“哈哈哈哈!”御座上突然爆发出一阵爽朗至极的笑声,皇上龙颜大悦,双手重重一拍御案,连声道,“阿里和卓,朕今日便交定你这个朋友了!”他目光炽热地望向含香,语气中满是狂喜与珍视,连话语都带着急切的重复:“你这个礼物!你这个礼物实在太珍贵了!朕会好好珍藏,定会好好珍藏!”说着,他起身走下御阶,龙袍下摆扫过金砖地面,伸手扶起仍在行礼的含香,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朕向你保证,你今日这个决定,永远不会后悔!”
御花园
夕阳将御花园的花木染成暖金,五阿哥,尔康与景渊并肩而行,。尔康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咱们的事儿还真多,宫里刚添了位香妃,明日官保大人又要携家眷前来——皇上派他巡视南方,此番特意让他带夫人、女儿来参加宫宴,可见对他有多重视。”
五阿哥挑眉,满脸惊奇:“香妃?皇阿玛已经册封她了?”
尔康摇头:“尚未正式侧封,就像紫薇那般,虽无名分却已是格格待遇。‘香妃’是皇上先喊起来的,宫里人自然跟着叫。”他话锋一转,看向五阿哥,“对了永琪,你额娘那边怎么样?有没有难过?”
五阿哥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缓缓道:“我额娘早已经心如止水了,虽不至于不开心,但也绝不会有多欢喜。皇阿玛也是,我连一个都伺候不过来,他竟能周旋于几十个妃嫔之间。”
景渊闻言轻笑,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你是伺候别人,自然觉得难;他是被别人伺候,当然轻松。”
五阿哥拍了下景渊的肩膀,自嘲道:“咱们怎么这么窝囊?常常吃瘪,却不像皇阿玛那般威风。”
景渊望着远方,眼底泛起温柔:“是咱们找的对象太独特了,若是找平凡些的,自然不会受这委屈。不过,能有这般让自己‘吃瘪’的对象,其实也是一种幸福。”
三人相视一笑,脑海中各自浮现出心爱女子的模样,嘴角都漾起藏不住的笑意。
小燕子、紫薇、琳儿正从另一侧走来,小燕子气冲冲地攥着拳头:“我去找皇阿玛,让他收回封香妃的旨意!”紫薇与林儿一左一右拉住她,连连劝说。三人刚绕到花木旁,便听见了尔康三人的谈话,脚步瞬间顿住。
林儿原本带着娇羞的眼神瞬间僵住,听到景渊说“找的对象常常让他吃瘪”时,眼底掠过一丝愠怒。
林儿率先忍不住冲了出去,叉着腰喊道:“景大人!你说谁让你吃瘪呢?你我尚未成婚,若是后悔还来得及,届时你尽可以三妻四妾让别人伺候,本小姐不伺候了!”
小燕子转头瞪向五阿哥:“五阿哥!你觉得很窝囊是吧?想要几十个人伺候你是不是?”
五阿哥连忙摆手,满脸窘迫:“哪有哪有!只是闲聊而已,你们怎么会在这儿?”他试图转移话题,却被紫薇冷冷打断。
紫薇生气地瞪着尔康:“谁让你伺候了?怪不得你见了我就说‘难难难’,你很羡慕皇阿玛?也希望有很多人伺候你?”
尔康急得摆手,转头对紫薇道:“你可别被小燕子和林儿传染了,怎么能跟她们一般见识?”
琳儿瞬间拔高声音,语气带着火气:“什么叫做跟我一般见识?跟小燕子一般见识怎么了?我和小燕子的见识就很低,紫薇的见识就很高吗?”
小燕子也跟着附和,两个姑娘瞬间气焰高涨。尔康见状连忙拱手:“投降投降!只是随口闲聊,别无他意!”
景渊满脸歉意地望着林儿,语气急切:“岁岁,你知道我的心意,我从来没有羡慕过皇上,也从未奢求过让很多人伺候我。”
岁岁怒火中烧,眼眶泛红:“奢求?你的意思是怪我了?我打今起再也不会管你半分,怪不得皇上封我为你的侧夫人,合着你是等着再找一位正夫人来好好伺候你吧!景大人厉害,我高攀不起!不如趁早让皇上收回旨意,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话音落下,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裙摆扫过草地,留下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小燕子愤愤地瞪了三人一眼,拉着紫薇也跟着离去。五阿哥、尔康、景渊三人面面相觑,御花园的暖光下,只剩三人尴尬又无奈的身影。
尔康抬手拍了拍五阿哥和景渊的肩膀,脸上满是无奈,叹了口气道:“走吧,哄人去唉。” 三人齐齐轻叹一声,脚步沉重地朝着淑芳斋方向走去。
五阿哥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摇着头道:“都说找了个不平凡的对象,我这道歉的次数是一次比一次多,态度也一次比一次好——多亏了小燕子,全给我磨练出来了。以前我高高在上,如今啊,在她面前我是频频低头。”
尔康瞥了眼景渊,又转向五阿哥,语气带着调侃:“咱们景大人以前可是出了名的‘活阎王’,自从遇见林儿姑娘,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这座老冰山总算融化了。不过话说回来,相比于小燕子和紫薇,林儿这个两百年后的人定通情达理,想必你哄起来不会太难。”
景渊闻言,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连连摇头:“你们是不知道,哄她可比我审理案子、审犯人难多了,日常卡壳不说,还得猜心思。”
尔康摸了摸下巴,深有同感地说道:“我读了那么多圣贤书,遇见紫薇啊,就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只会反反复复说‘哈哈哈哈,都是我的错’。” 三人相视一笑,既是自嘲,又互相鼓劲儿,脚步不停朝着淑芳斋走去。
夕阳西下,淑芳斋的大门紧紧关闭着,门上还挂着“谢绝访客”的木牌。三人走到门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只剩下满满的无奈,又一次齐齐叹了口气,停在门口不知该如何是好。
五阿哥率先上前,轻轻叩了叩门环,语气讨好:“小燕子,紫薇,林儿,我们知道错了,开门聊聊好不好?” 门内毫无回应。
尔康跟着补充,声音温和:“紫薇,方才是我失言,不该说那样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依旧鸦雀无声。
景渊深吸一口气,对着门板轻声道:“林儿,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口闲聊,让你误会了,你先开门,我好好跟你解释。” 门内还是一片沉寂。
五阿哥急得挠了挠头,转头对两人道:“要不我们翻墙头进去?” 尔康连忙拉住他:“这要是被发现了,更是火上浇油。” 景渊则皱着眉,盯着门板思索对策,三人一时没了主意。
屋内,小燕子正叉着腰站在窗边,透过窗缝盯着门外,气鼓鼓地说:“别理他们!让他们在外边好好反省反省!”
紫薇坐在桌旁,手指绞着帕子,脸上虽有愠色,但眼底已有了几分松动,轻声道:“其实尔康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小燕子立刻转头瞪她:“紫薇你别心软!他们男人就是欠教训!”
林儿坐在一旁,手里捏着衣角,指尖微微用力,沉默不语——方才景渊的话确实让她生气,但此刻听着门外他略显笨拙的道歉,心里的火气已悄悄降了几分,只是好面子不愿轻易妥协。
门外的三人蹲在台阶上,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出主意,五阿哥说要去御膳房端点心讨好,尔康提议写道歉信从门缝塞进去,景渊则坚持要当面解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满是狼狈又执着的模样。
五阿哥正起身准备往御膳房跑,尔康还在琢磨道歉信的措辞,景渊依旧凝望着紧闭的门板,三人各有盘算时,远处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传召声:“五阿哥、尔康大人、景渊大人!皇上有旨——官保大人携家眷已至宫门外,着三位即刻前往迎接!”“不是明日吗?”“回关的话,观保大人快马加鞭所以今日已到。”
三人闻言同时一愣,脸上的无奈与焦灼瞬间被打断。五阿哥咂了下嘴,转头看向门板,语气懊恼:“这节骨眼上偏来事儿!” 尔康叹了口气:“皇上的旨意不能违抗,只能先去接人了。” 景渊眼底掠过一丝不舍,对着门板又轻声说了句:“岁岁,等我回来再跟你解释,别胡思乱想。”
屋内的三人也听到了传召声,小燕子撇了撇嘴:“算他们运气好,躲过一劫!” 紫薇抬头望向窗外,眼底的松动更甚:“观保大人远道而来,确实该去迎接。” 岁岁,指尖的力道渐渐松开,脸上虽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紧绷的嘴角微微舒缓了些——至少,他临走前还记着跟自己说一句。
夕阳余晖洒在青石板路上,五阿哥、尔康、景渊三人快步前行,衣袍随风轻扬。五阿哥边走边嘀咕:“等接完观保大人,咱们可得马不停蹄地回来,不然小燕子她们指不定又要多生多少气。” 尔康点头附和:“放心,我已经想好了道歉的话,这次一定好好跟紫薇解释清楚。” 景渊望着前方,语气坚定:“岁岁性子软,只要我好好说,她会明白的。” 三人加快脚步,朝着宫门方向走去,身后的淑芳斋渐渐远去,而一场新的宫宴风波,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