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把亲生女儿和宫家千金对调时,我正躺在婴儿床里冷眼旁观。
上辈子姐姐被换到贫民窟,受尽苦难后认回豪门,却恨我抢走她人生。
她下毒那晚笑着说:“凭什么你能在象牙塔里学艺术?”
如今看着保姆将她放进钻石缀边的襁褓,我乖巧地攥紧宫夫人的衣角。
这次我要看看,偷来的人生究竟能把人摔得多疼。
---
保姆的手在微微发抖。
婴儿房恒温,空气里漫着昂贵奶粉和消毒剂混合的,属于顶级富豪之家特有的洁净味道。两只几乎一模一样的繈褓并排放在铺着柔软羊绒毯的护理台上,唯一的区别,是右边那个繈褓的边缘,用细密的针脚绣着一个小小的“宫”字,以及缀着几颗即便在昏暗光线下也流转着华光的碎钻。
那是宫家给新生千金的标记。
阿桂,这个在宫家工作了不到三个月的保姆,此刻额上沁出薄汗,眼球因为紧张和一种扭曲的兴奋而布满血丝。她的目光在两个婴孩间急速切换,最终,颤抖却坚定地,将自己带来的那个瘦小些的女婴,轻轻抱起,放入了那个钻石缀边的华丽襁褓里。然后,她迟疑了一瞬,伸手将原本属于那里的,那个更白嫩些的婴孩,抱了出来,准备塞进她带来的那个普通、甚至有些洗得发旧的布包被中。
我,宫家货真价实的小女儿,此刻就躺在旁边的婴儿床里,睁着一双属于新生儿的,却异常清明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灵魂在燃烧后的剧痛与冰冷中归位,意识苏醒在这决定命运走向的节点。
上辈子,也是这样。
阿桂用她的女儿,换走了我的双生姐姐,宫家名义上的长女。
姐姐在贫民窟的泥泞里打滚,在酗酒养父的咆哮和廉价出租屋的逼仄中长大,她挣扎求生,活得如同阴沟里的野草,坚韧却也沾满了污浊。直到十六岁那年,真相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被揭开。
她认回来了,带着对这个世界刻骨的恨意,尤其是对我——这个在她想象中,窃取了她完美人生,在象牙塔里无忧无虑学着绘画,被父母捧在掌心的“假”妹妹。
她总用那种淬了毒的眼神看我,在父母背后,在无人角落。我曾试图靠近,递过去一颗糖,一件新买的裙子,换来的只是她讥诮的冷笑和一句:“宫玥,收起你那套假惺惺,恶心。”
我那时不懂,只觉得委屈。直到她端来那碗甜汤,看着我喝下,然后俯身,在我因腹部绞痛而蜷缩起来时,用最轻柔,也最恶毒的声音在我耳边说:“我的好妹妹,象牙塔里的艺术梦,做到头了吧?你知道在垃圾堆里找吃的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冬天穿着破洞的鞋子冻得脚趾流脓是什么感觉吗?凭什么?凭什么你能拥有这一切!”
那冰冷的恨意,和此刻阿桂手上那小心翼翼的调换,如出一辙。
重来一次,我看着阿桂完成这一切,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笑。
痛死?这辈子,该好好尝尝这滋味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阿桂终于调换完毕,将她自己的女儿稳妥地安置在钻石襁褓里,又仔细掖好被角,确保那颗小钻石露在外面。她抱着被换走的,我那个此刻一无所知,只会咂吧着嘴的姐姐,匆匆瞥了我一眼。
我立刻闭上眼,呼吸均匀,仿佛睡得正沉。
脚步声远去,婴儿房的门被轻轻合上。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那个占据了顶级摇篮的,保姆的女儿。
不,现在开始,她是宫家的“大小姐”了。
我睁开眼,扭过头,看向旁边大床上安睡的,我这一世的母亲,宫夫人。她产后虚弱,睡得沉,但对孩子的本能牵挂让她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安稳。
我伸出小小的,嫩藕般的手臂,努力地,向着她的方向,张开五指,虚虚地攥住了她垂在床边的一角真丝睡袍。
布料冰滑的触感传来。
宫夫人似有所觉,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她侧过头,对上我清澈的瞳孔。她微微一愣,随即脸上绽开一个极度温柔疲惫的笑,伸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脸颊。
“玥玥醒了呀?是不是饿了?”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满是怜爱。
她没有察觉任何异常。
她的目光越过我,看向旁边护理台上那个钻石襁褓,眼神更加柔软:“姐姐也睡得香呢。”
我看着她,咧开没牙的嘴,露出一个属于婴儿的,纯然无害的笑容。
这次,我要好好看着。
看着那对母女,如何在这偷来的人生里,一步步,走向我为他们选好的,万丈深渊。
这一次,被遗弃、被憎恨、永失所爱的,绝不会再是我。
宫夫人将我轻轻抱起,搂在怀里,哼着轻柔的调子。她的怀抱温暖,带着淡淡的香气。
我依偎着她,目光却落在那华美襁褓中,那张此刻安静沉睡的小脸上。
我的“好姐姐”。
还有我那即将登堂入室的“好保姆”。
游戏开始了。
你们,可要接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