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方的汽车引擎声越来越近，像铁锤敲打耳膜。枭笑天迅速扑灭余火，灰烬落在阮夜阑脚边，像黑色的雪。
知更猛地拽住阮夜阑的手腕，“走！”
“往哪走？”林肃低声问，手指已经扣在枪柄上。
阮夜阑没有动。他蹲下身，指尖轻轻拨开溪水上的落叶。纸船顺着水流漂远，那张泛黄照片已经沉入水底。他站起身，眼神平静，“等他们过来。”
“你疯了！”知更咬牙，“他们有十几个人！”
枭笑天忽然笑了，他靠在树干上，手指摩挲着枪管，“正好，我也想看看段怀瑾现在养了多少狗。”
话音未落，第一辆车已经驶入林间空地。车灯刺破晨雾，照出几棵歪脖子老树。车门打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下来。他戴着圆框眼镜，手里握着一根手杖，步伐稳健，像是来赴一场午后茶会。
“段怀瑾的人。”林肃低声说。
男人站在十步之外，缓缓开口：“阮先生，别来无恙？”
阮夜阑看着他，“你不是来叙旧的。”
男人微笑，“段司令让我请您回去喝杯茶。”
枭笑天冷哼一声，“回去喝茶？你们段司令是不是忘了，上次喝茶，差点把我毒死。”
男人推了推眼镜，“那次是误会。”
“误会？”枭笑天冷笑，“我喝了整整三天的血。”
男人没说话，只是轻轻敲了下手杖。后方的灌木丛里钻出七八个黑衣人，全都端着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四人。
知更的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短刀，阮夜阑却伸手拦住了他。
“你们要的是我。”阮夜阑往前一步，“放他们走。”
枭笑天皱眉，“你当我是聋子？”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林肃也上前一步。
男人微微一笑，“既然诸位都这么讲义气，不如一起回去。段司令说了，只要阮先生愿意配合，其他人可以毫发无伤。”
枭笑天忽然笑了，“你们段司令是不是以为我还在给他卖命？”
男人笑容一滞，“枭少校，您和段司令合作多年……”
“合作？”枭笑天嗤笑，“他给我的每一份情报，都是假的。每一次行动，都是陷阱。你以为我不知道？”
男人沉默片刻，终于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他抬手，黑衣人准备开枪。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枪响——砰！
一颗子弹擦过男人的耳际，打碎了他的眼镜。他踉跄后退，捂住耳朵，鲜血从指缝中渗出。
“谁？！”黑衣人慌乱地扫视四周。
又是一枪，这次直接击中男人的膝盖。他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狙击手！”林肃立刻大喊，“趴下！”
四人迅速伏低身子，子弹从头顶呼啸而过，打中了几名黑衣人。混乱爆发，枪声四起。
“谁在帮我们？”知更低声问。
阮夜阑眯起眼，看向远处的山脊线。晨光中，一道身影静静伫立，手持长枪，正是青雀。
她站在高处，居高临下，枪口稳定如铁。
又是一枪，一名持枪黑衣人应声倒地。剩下的几人惊慌失措，纷纷逃窜。男人在地上挣扎着爬行，嘴里嘶吼：“你们是谁的人？！”
青雀没有回答。她收起狙击枪，转身消失在晨雾中。
枭笑天站起身，拍掉身上的草屑，“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想让段怀瑾知道你还活着。”
阮夜阑点头，“但她不会一直出手。”
“为什么？”林肃问。
“她不是来救我们的。”阮夜阑看着远方，“她是来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知更问。
阮夜阑没有回答。他走向男人，蹲下身，伸手扯开他的领带，“段怀瑾派你来，是为了确认我是否还活着，还是为了确认我会不会主动送上门？”
男人咬紧牙关，不说话。
枭笑天一脚踩在他腿上，“你不说，我就让你后悔活着。”
男人痛哼一声，终于开口：“他说……如果阮夜阑真的敢回来，那就说明他想死。”
枭笑天笑了，“他倒是挺了解我。”
“但他低估了你。”阮夜阑轻声说，“我不会死。至少，在让他尝到真正的痛苦之前，我不会死。”
男人瞳孔一缩，“你到底想干什么？”
阮夜阑站起身，看着他，嘴角微扬，“我要他亲手毁掉的一切，都回到他面前。”
男人脸色发白，“你是疯子。”
“我知道。”阮夜阑淡淡地说，“但我不后悔。”
枭笑天拍拍他的肩，“那我们就陪他疯到底。”
知更看着两人，忽然笑了，“你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
林肃皱眉，“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也没开玩笑。”知更收起笑意，“但我们得先离开这里。段怀瑾不会善罢甘休。”
枭笑天点头，“去哪？”
阮夜阑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去城东。”
“城东？”林肃一愣，“那里不是段怀瑾的老巢吗？”
“正是因为他在那里，我才要去。”阮夜阑语气坚定，“我要让他知道，我不是他能随意摆布的棋子。”
枭笑天看着他，眼神复杂，“你想直接闯进去？”
“不。”阮夜阑摇头，“我要让他自己邀请我进去。”
“什么意思？”知更问。
阮夜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请帖，轻轻展开。那是段怀瑾亲自发出的生日宴请帖，上面赫然写着阮夜阑的名字。
“下周的宴会，我一定要去。”阮夜阑目光沉静，“我要让他亲手给我倒一杯酒。”
枭笑天笑了，“那你最好准备一把好刀。”
“我已经准备好了。”阮夜阑将请帖折好，放入胸前口袋，“现在，只差一个机会。”
知更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陌生。眼前的阮夜阑，不再是那个温润如玉的书童，而是一个真正的杀手，一个足以让段怀瑾胆寒的存在。
林肃低声说：“我们要怎么混进去？”
阮夜阑看了枭笑天一眼，“你不是认识很多人吗？”
枭笑天点头，“有些老朋友，是时候再见一面了。”
“很好。”阮夜阑嘴角微扬，“那么，我们开始吧。”
远处，晨雾渐渐散去，阳光洒在林间，照亮了他们的身影。
他们知道，这场对决，才刚刚开始。
枭笑天用枪管挑起男人的下巴，“段怀瑾现在在哪？”
男人疼得脸色发青，却咬紧牙关不说话。阮夜阑从口袋里掏出一柄小刀，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你该庆幸我今天不想弄脏手。”阮夜阑把刀扔给知更，“问清楚他在哪。”
知更接过刀，眼神冷了下来。林肃拉住他，“别在这里耽搁太久，其他人随时可能过来。”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果然又有车队朝这边驶来。枭笑天冷笑一声，“段怀瑾倒是沉得住气，派了这么多蚂蚁来咬人。”
“你们先走。”阮夜阑转身看向三人，“我来拖住他们。”
“你想都别想。”枭笑天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要死一起死。”
阮夜阑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点头，“那我们就快点解决。”
知更已经制住了男人，刀锋抵在他脖子上，“说不说？”
男人终于开口，“段司令……在城东军部大楼……”
“还有谁？”阮夜阑问。
“还有……赵参谋、刘副官……还有……”男人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渗出血丝。
“他吃了毒药！”林肃立刻翻找男人身上，摸出一个小瓶子，“是慢作用的神经毒，他早有准备。”
“真是忠心。”枭笑天一脚踢开瓶子，“但我们也不缺他这一条线索。”
阮夜阑看着男人逐渐失去意识，低声说：“带他一起走。”
“带他？”知更皱眉，“他是累赘。”
“但他知道段怀瑾的行踪。”阮夜阑蹲下身，检查男人的呼吸，“我们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林肃看了看天色，“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走。”阮夜阑站起身，目光扫过四周，“去城东。”
他们押着男人钻进树林，身后的枪声越来越近。晨雾中，一道黑影再次出现，正是青雀。她站在高处，静静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然后转身消失在密林深处。
枭笑天边跑边问，“你是怎么和青雀搭上线的？”
阮夜阑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向前。知更追上他，“你是不是瞒了我们什么？”
阮夜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事，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你这是在保护我们？”知更声音提高了几分，“还是在利用我们？”
阮夜阑沉默片刻，“你们愿意跟我走到现在，已经够了。”
“够了？”枭笑天冷笑，“你当我们是什么？棋子？”
阮夜阑看着他，“你们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
“可你却不愿意告诉我们真相。”林肃插话，“这算哪门子的信任？”
阮夜阑叹了口气，“有些事，等到了城东再说。”
几人沉默地继续前行。押着的男人已经昏迷，呼吸微弱。知更时不时看他一眼，“他不会活太久。”
“撑到城东就行。”阮夜阑低声说。
他们穿过密林，来到一处废弃工厂。这里是枭笑天安排的临时据点。阮夜阑让林肃检查男人的情况，自己则靠在墙边，闭目养神。
知更走过来，低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阮夜阑睁开眼，“我说过，我要让他亲手毁掉的一切，都回到他面前。”
“所以你要杀了他？”知更看着他，“还是想让他痛苦？”
阮夜阑没有回答。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那是他和段怀瑾年轻时的合影。照片边缘已经泛黄，中间有一道裂痕。
知更看着照片，“你曾经很敬重他吧？”
阮夜阑轻轻摩挲照片，“他曾是我的师父，我的兄长。但也是他，亲手毁了我。”
“那你呢？”知更问，“你还是那个阮夜阑吗？”
阮夜阑收起照片，“我已经不是了。”
枭笑天走过来，打断两人的对话，“我们得计划一下怎么混进城东。”
“你不是有老朋友吗？”阮夜阑看着他。
“是有几个。”枭笑天咧嘴一笑，“不过得先让我联系上他们。”
“尽快。”阮夜阑说，“宴会就在下周。”
林肃忽然出声，“我觉得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知更问。
“那个男人。”林肃指着昏迷的男人，“他太容易被抓了。”
枭笑天皱眉，“你的意思是……陷阱？”
阮夜阑看着男人，眼神逐渐凝重，“也许，我们已经被盯上了。”
远处，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过工厂外围。车窗摇下一半，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伸出来，轻轻放下烟灰。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目标已进入废弃工厂。”
车内，一双眼睛透过望远镜，冷冷地注视着工厂方向。
“通知段司令。”那人低声说，“游戏开始了。”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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