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上下战书

九月的云城，天空蓝得似被过滤。

周一七点半，老梧桐影子斜斜地切过操场，一路铺到公告栏。栏前早已挤满蓝白色校服，理科在前，文科在后，泾渭分明。

林羡被闺蜜赵以棠推着挤到最内圈。榜单鲜红，墨字还散着油墨味。

"高二（7）班 林羡 712.5"——她的名字高悬榜首。

再往下，一行黑字冷冷贴在她眼底：

"高二（1）班 沈砚 712"。

0.5 分。

恰似一根羽毛，却足以让心脏失重。

周围响起小声议论：

"理科战神居然又败给文科那姑娘？"

"别乱说，0.5 分而已，下次指不定谁翻车。"

林羡没接话。她抬手把碎发别到耳后，动作温吞，嘴角却悄悄翘起一个极小的弧度——那是对自己偷偷竖的大拇指。

712.5，是她的历史新高；而比分数更隐秘的喜悦，是沈砚终于、再次、被她压了 0.5。

正想着，身后人群自动分开。少年单手揣兜，另一手拎着刚撕下的榜单，指尖在"712"上轻敲，像敲一枚冷冰冰的硬币。

"让一让。"声音不高，却带着天然的距离感。

林羡回头。两人之间只隔半臂，呼吸几乎能撞上。

沈砚垂眼看她，眉骨在晨光下投下一道锋利的影："林羡，下次这 0.5 分，我拿走了。"

公告栏前瞬间安静。

赵以棠在旁边倒吸气——理科第一当众下战书，这画面够贴吧挂一周头条。

林羡把书包带往肩上提了提，笑得又轻又软："行啊，但利息另算。"

没人知道，她说完这句，藏在身后的左手已经把指甲掐进掌心。——沈砚，终于主动跟她说话了。

少年点头，擦肩时微微俯身，用仅她能听清的音量提醒："你作文里那句'星体椭圆轨道'，公式写错了，近地点速度不是 v = √GM／r，是 v = √GM(2／r - 1／a)。"

"...！"林羡耳尖瞬间红透。

她在作文里偷偷写：「愿做你的近地点，在 0.5 分的椭圆里，周而复始地靠近。」竟然被正主拆台。

沈砚说完便走，背影被朝阳拉得修长。没人看见，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指节也泛着白——

712 分，比上次掉了 3 分；而林羡，又高了 3 分。

再这么下去，他连站在她身后的资格都要失去。

人群散去。林羡绕到公告栏背面，那里贴满五颜六色的"高考心愿便利贴"。

她抽一张淡蓝色，写：

「想和他并肩看一次星星。」

落款画一颗歪歪扭扭的星，像把心事折进无人角落。

十分钟后，沈砚回到空荡的教室。

他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一瓶只喝了一口的矿泉水。瓶身贴着手写标签：周三。

沈砚拧开瓶盖，仰头喝水，喉结滚动。

瓶盖内侧，用铅笔写着极淡的一行小字：

「712 分太少，想给你的，是 712 万颗星星。」

同一天，同一时刻，两人各怀心事，却不知彼此把暗恋写进了同一张年级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