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零点

周一晚，9 点 05 分。

云城一中图书馆的自动门缓缓合拢，「咔哒」一声，像给整座大楼上了锁。

老钱背着手站在大厅中央，手电筒光柱扫过一排排书架，最终落在两个还抱着书的身影上。

「沈砚、林羡，留馆整理竞赛资料，零点前不许走！」

理由冠冕堂皇——「给学弟学妹做榜样」，实则谁都能看出主任眼里熊熊的八卦之火。

沈砚把篮球塞进置物柜，面色淡淡：「收到。」

林羡也跟着点头，心里却「咚」地一声——和沈砚独处三小时，还要到午夜，这对她而言比考卷最后一道论证题更难解。

图书馆中央空调停了，只留中央一盏吊灯，昏黄的光像被夜色过滤，四周安静得能听见翻页声。

长桌面对面，两人中间摞着半人高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文科竞赛写作》《数论导引》……书脊交错，像一道文理分水岭。

沈砚先开口，声音压得低：「理科放左边，文科放右边，贴完标签再扫码。」

说着，他把自己的钢笔递过去，笔帽上刻着一行小字——「v = √GM(2/r - 1/a)」。

林羡接过，指尖碰到金属的冰凉，心口却莫名发烫。

她偷偷看了眼他的侧脸：灯光从左侧打来，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鼻梁挺直，像拿圆规画出来的完美弧线。

林羡忽然想起自己作文里那句「愿做你的近地点」，耳根瞬间烧得通红，赶紧低头贴标签。

贴到第 23 本时，意外发生了——

那本缺页的校刊合订本从侧面滑落，「啪」地一声砸在她手背，纸页划破皮肤，血珠立刻滚成一粒红宝石。

「嘶……」林羡倒吸气。

沈砚几乎瞬间起身，绕过长桌，半蹲在她面前：「别动。」

声音还是淡淡的，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

他从笔袋里掏出创可贴，白色纱布上印着幼稚的小星星。林羡盯着那星星，心跳失速：「谢谢。」

沈砚没抬头，只捏住她指尖，动作轻得像在解一道易碎的数学题。创口贴裹好，他顺手把校刊抽走：「这本，归我。」

「等等，那是——」林羡想阻止，却找不到理由。

沈砚把书举到灯下，指尖抚过缺页处，眉心微蹙：「第 16 页，被人撕了？」

林羡小声「嗯」了一下：「我中午想找一篇旧稿，就发现缺了。」

沈砚没再追问，把校刊放到自己右侧，继续整理。林羡却忍不住偷看——

他每翻一页，都会用指腹压平褶皱，像在对待什么易碎文物。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这个被全校称为「理科天花板」的少年，其实也有着极为细腻的温柔。

10 点 30 分，老钱巡查。手电筒光柱从门缝探进来，扫到两人身上。

主任眯眼偷窥：

沈砚站在高梯，把最顶层的《数论导引》抽出来，换成林羡刚好够得着的《文科竞赛写作》；

林羡蹲在低柜，把沈砚常用的《天体物理概论》悄悄放到最外侧。

一个高冷，一个温柔，却都在不动声色的，把对方需要的世界放到触手可及的地方。

11 点，整理完毕。

沈砚把最后一本书推回书架，抬眼问：「喝水吗？」

林羡点头，才想起图书馆热水机早已断电。

沈砚从书包侧袋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新的，没开过。」

瓶身标签写着「周一」，背面画着一颗空心星星。

林羡握着水瓶，心跳如鼓：「谢谢。」

沈砚「嗯」了一声，也给自己拿了一瓶，却是「周三」——林羡上周换给他的「犯罪证据」。

他拧开瓶盖，仰头就喝，喉结滚动，像在给时间打节拍。

林羡偷偷数了数——

这是她第一次，光明正大喝到他给的水；也是第一次，看见他用「周三」水结束周一的夜。

零点，图书馆熄灯。

两人并肩出门，月光从穹顶玻璃洒下，像给地板铺了一层碎银。

林羡抱着那本被修好的校刊，忽然轻声问：「沈砚，你为什么对星星这么执着？」

沈砚脚步未停，声音散在夜色里：「因为有人告诉我，星星会保佑我。」

顿了顿，他侧头看她，眸色深得像藏了整个银河，「现在，我也想保佑她。」

林羡没再说话，只是悄悄把创可贴上的星星对准月光——

那一刻，她仿佛听见心跳被宇宙回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