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信出现

六月第一周，梅雨季来势汹汹。雨丝像细密的银线，把云城一中的教学楼裹进一层朦胧的纱。周一早读前，林羡抱着一摞语文卷从办公室回来，刚踏进教室，就察觉气氛不对——

她的座位四周围满了脑袋。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她桌肚里，那瓶「周四」矿泉水旁，多了一封对折的A4纸，纸角被雨水洇出淡淡的云痕。

「林羡，快打开看看！」赵以棠兴奋得直跺脚，「神秘情书欸！」

林羡心里咯噔一下。那封信没有署名，没有封口，只在正面打印着四个黑体大字——「致 年级第一」。她本能地环顾四周：沈砚的座位空着，估计又去操场投篮。雨声敲窗，像无数细小的鼓点，催她拆开答案。

信纸展开，是标准的打印体，简洁得像一道竞赛题干：

【如果你想赢他，明早7:00 到实验楼 C 座 302。——Z】

末尾的水印更淡，只有侧光才能看见：三条等号线「≡」，像某种加密符号。

赵以棠先炸锅：「Z？周栖？那不就是沈砚的竞赛队友？」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哇哦——」

林羡把信纸折成原来大小，塞进校刊合订本里，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沈砚要跟她私下决斗？还是别有用心的恶作剧？

雨越下越大，她抬头望向窗外。灰白天幕下，篮球架孤零零立在操场中央，沈砚正抬手投出一个三分，球划出干净弧线，空心入网。他随手抹了把脸，雨水顺着下颌滚进领口，像给少年镀了一层冷光。林羡忽然有点不确定：那封信，真的是他写的吗？

周二清晨，6:40。

闹钟响起第一声，林羡就翻身下床。宿舍窗外还浮着薄雾，她穿上校服外套，把打印信折成小小方块，塞进手机壳背面——她倒要看看，712 分的天花板还能玩出什么花。

实验楼 C 座 302 是化竞实验室，平日里少有人来。门虚掩着，走廊灯光昏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冰醋酸味道。林羡抬手看表：6:55。

她深吸气，推门——

偌大的实验室只亮了一盏顶灯。长桌尽头，少年背对她站在窗前，白校服被灯光映得近乎透明，手里转着一支试管，像把清晨的雾气也搅成漩涡。

听见脚步声，沈砚回头，眉峰在冷光下显得格外黑：「你来了。」

林羡怔住：「真是你？」

沈砚放下试管，目光落在她口袋露出的信纸角：「不是我写的，但我不否认——我也收到了。」

说着，他递过来一张同样纸质、同样「≡」水印的 A4 纸，上面打印着：

【如果你想赢她，明早7:00 到实验楼 C 座 302。——Z】

林羡盯着那行字，脑子里飞快闪过周栖那张永远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脸。

「周栖？」她低声问。

沈砚「嗯」了一声，语气听不出情绪：「他想让我们给省里突击培训当示范。」

话音未落，楼梯口传来老钱标志性的咳嗽声。

教导主任背着手晃进来，一脸「被我抓到吧」的得意：

「省里突击培训，就你们两个，文理搭配，每天早 7 点到 8 点，专题冲刺！今天第一天，先做个小测，让我看看效果。」

林羡：「……」

沈砚：「……好。」

老钱哼着小曲把门关上，像给两只斗鸡罩上玻璃罩。

小测卷发下来，文理混编，共 6 道大题，限时 45 分钟。

林羡翻到第二题就懵了——非欧几何与楚辞韵部混考，这是什么魔鬼出题？

她抬头看沈砚，后者已经翻到最后一页，钢笔在草稿纸上刷刷推演，侧脸冷静得像一台精密仪器。

老钱端着茶杯，在两人之间来回踱步，脸上写满「我真是太明智了」。

45 分钟到，卷面被收走。老钱现场批改，红笔龙飞凤舞，边改边啧啧：

「看看，这就是文理互补！沈砚，你的文学常识要是有人家林羡一半，早就飞天了！林羡，你的立体几何如果多跟沈砚讨论，至于丢那 3 分吗？」

两个人被训得并肩站好，肩膀偶尔相碰，又同时往回收，像两只受惊的猫。

8 点整，老钱终于放人。

走出实验楼，雨停了，地面映着天空的淡蓝。

林羡低头踩水洼，忽然开口：「信的事...谢谢你没提前剧透。」

沈砚单手揣兜，另一手拎着那瓶「周三」水，声音散在晨风里：「我怕你不敢来。」

林羡轻笑：「怎么可能？我可是年级第一。」

少年侧头看她，眸色认真：「那下次，别再让我先交卷。」

阳光穿透云层，落在两人脚尖，像给并肩的影子镀上一层金边。

远处，周栖趴在教学楼栏杆上，冲他们挥手，嘴里无声地做口型：

「不——用——谢——」

沈砚抬手，比了个「晚点再找你算账」的手势。

林羡低头，把被雨水沾湿的刘海别到耳后，心跳却像刚跑完 800 米——

原来，有人比她更想把 0.5 分变成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