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赌约

省统测的余热还在空气里打转，老钱已经迫不及待地把「三天假期」砍成了「一天调休」。

周三清晨，云城一中后山的湿地公园雾气未散，荷叶上滚着昨夜的雨。林羡踩着石板路，一路数着水珠，脚踝偶尔被草叶蹭得发痒。

她没想到，沈砚口中的「提前任意要求」，会把约会地点定在——校门口的新华书店。

8:00 整，自动门叮咚一声。少年站在社科书架前，白 T 恤外搭校服外套，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清晰的尺骨线。听见脚步声，他侧头，把一本《天体物理概论》塞回架子：「早。」

林羡把被雾气打湿的发梢别到耳后：「早……来书店干嘛？」

沈砚单手插兜，另一只手递给她一张浅蓝色卡片——

【今日任务：找到 0.5 分的答案。——沈】

卡片背面印着书店的楼层导览，3F 社科、2F 文学、1F 咖啡，箭头连成一条椭圆轨道。

「游戏开始。」少年声音低淡，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林羡心头一跳，把卡片收进口袋：「输了怎么办？」

「输的人请喝星星水，还要答应对方一个『加时要求』。」

「成交。」

电梯门合拢，镜面墙映出并肩的两人，肩膀之间只隔一拳，却谁都没再靠近。

2F 文学区。

沈砚给出第一条线索：「找一本缺页的书。」

林羡循着索引，在「楚辞」与「唐诗」之间来回摸索，最终抽出一本《离骚全译》——封面完好，却在 161 页被撕掉一角，缺口呈五角星形。

她把书递给他，压低声音：「你怎么知道它缺页？」

沈砚没回答，只把书翻开，在撕口处轻轻压平，然后从自己口袋掏出一张同样大小的星形牛皮纸，嵌进去——严丝合缝。

「上次在图书馆，我就带回来了。」他说得轻描淡写，「想亲手补好。」

林羡指尖一颤，像被纸上的星光烫到。

第二条线索在 3F 社科区。

书架顶层摆着一排天文年鉴，沈砚抬手就够，却把最里侧那本往深处推了推——露出一个暗红色 USB。

USB 外壳贴着手写标签：0.5。

林羡挑眉：「里面不会是你押的题吧？」

少年弯唇：「比那更过分。」

插入阅览区电脑，屏幕亮起——是一张动态星图，椭圆轨道缓慢旋转，近地点与远地点分别标注「Lin」「Shen」，距离差 0.5 天文单位。

鼠标滚轮继续，跳出一段代码：

「for (t=0; t<∞; t+=0.5) {

heartBeat++; }」

林羡盯着那行无限循环，脸颊瞬间烧红。

沈砚却若无其事地合上电脑：「走吧，去 1F 领答案。」

1F 咖啡区，靠窗位置已经摆好两杯饮料——

一杯拿铁，拉花是空心星星；一杯冰美式，表面浮着 0.5 克肉桂粉，用牙签划出「√」号。

服务员笑着递来一张小票：「刚才有位男生预订，说让年级第一与年级第二亲自来取。」

林羡抬眼看他：「你什么时候安排的？」

沈砚把冰美式推到她面前：「提前一小时，线上点单。」

窗外阳光透进来，落在杯壁的星星拉花上，像把心跳也映成可见光。

喝完最后一口，少年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透明文件袋——里面是一叠崭新的草稿纸，封面写着：

【省联赛集训邀请函】

时间：7 月 15 日 - 8 月 15 日

地点：A 大天文基地

备注：文理各 3 个名额，自愿报名。

林羡呼吸一滞：「你...」

沈砚垂眼看她，声音低而笃定：「我的『加时要求』就是——一起去。」

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弯浅浅阴影，像给她留出的栖息之地。

林羡握紧杯子，冰块的凉意透过掌心，却压不下胸腔里的滚烫。

她听见自己说：「好。」

回程的公交摇摇晃晃，车窗开着，风吹起校服的衣角。

车厢后排空位很多，他们却并肩坐在倒数第三排，中间只隔一条扶手。

沈砚把耳机分她一只，播放列表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前奏响起，林羡跟着轻哼，声音被风吹散，又悄悄落回少年心上。

车到下一站，扶手因为惯性晃动，两人的手背轻轻碰在一起。

沈砚没动，林羡也没移开。

0.5 厘米的距离，被阳光照得发烫。

傍晚，校门口分别。

少年把耳机线收好，低头看她：「三天后，集训出发。」

林羡弯起眼睛：「到时候见。」

她转身往宿舍走，听见他在身后喊：「林羡——」

回头，沈砚站在夕阳里，单手插兜，声音被风吹得松散：「别忘了星星水。」

林羡笑出声，比了个 OK 的手势。

三天假期很短，却足够让某些答案生根发芽。

夜里，林羡把今天得到的星形牛皮纸夹进校刊缺页处，再用铅笔在旁边写下一行小字：

「0.5 分的答案，是并肩。」

窗外，天顶最亮的那颗星悄然闪烁，像在为他们的「月考赌约」盖章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