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贵人病愈一事,如同在暗流汹涌的宫廷投下了一颗定心石,也彻底奠定了盛墨兰在宫中的特殊地位。她不再是那个仅凭才学引人注目的官家小姐,而是以其沉稳心性、灵巧应变,甚至在医理上展现出的不凡见识,真正进入了帝后视野的核心。
曹皇后对她愈发倚重,许多不甚紧要却需费心斟酌的宫务,也开始放心交予她协助处理。墨兰依旧秉持着谨慎本分的原则,事事请示,件件回禀,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既展现了能力,又丝毫不逾越“协助”的界限,让皇后挑不出半点错处,反而愈发觉得此女堪用。
而赵祯那边,对墨兰的关注更是与日俱增。他发现自己开始习惯在处理繁重政务的间隙,听内侍回禀几句盛姑娘今日在宫中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她对于某本古籍的新见解,她对某件宫务提出的巧妙建议,甚至她偶尔与宫女交谈时流露出的、不同于宫妃们的、带着书卷气的鲜活言语,都让他觉得新奇而熨帖。
他开始主动召见她。有时是在御书房,以考校学问为名,实则更多是听她谈论经史子集、古今轶事。她言辞清雅,见解独到,常能引经据典,却又非死板教条,总能带给他新的思路与启发,仿佛一股清泉,涤荡着他被朝政琐事和宫廷纷争困扰的心绪。他发现自己与她交谈时,总能感到一种难得的放松与愉悦。
有时,他也会在御花园“偶遇”正在陪皇后散步的她。春日融融,繁花似锦,她穿着一身淡雅的衣裙,立在花丛中,微微侧首与皇后低语,阳光洒在她莹白的侧脸和浓密的睫毛上,恍若一幅动人的画卷。他会驻足,与她闲谈几句花草习性、诗词歌赋,看着她沉静的眉眼因谈到喜爱之物而微微发亮,心中便不由自主地柔软下来。
这种潜移默化的浸润,比任何刻意的讨好都更具力量。赵祯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这少女的欣赏,正逐渐演变成一种更深层次的倾慕与依赖。他贪恋与她交谈时的轻松,贪恋她身上那份与众不同的灵秀与沉静,更贪恋她偶尔流露出的、恰到好处的、能精准抚慰他疲惫心灵的聪慧与体贴。
张贵妃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几次三番想方设法邀宠,甚至不惜放下身段模仿墨兰的言行举止,试图重新夺回官家的注意力。然而,画虎不成反类犬,她的张扬与墨兰的沉静形成了鲜明对比,反而更衬得后者风华内敛,高下立判。赵祯对她那些刻意为之的“才情展示”愈发感到不耐,去翔鸾阁的次数明显减少。
六宫之人皆是耳目灵通之辈,帝心倾向如此明显,谁还看不出风往哪边吹?一时间,宫中风向悄然转变,对盛墨兰的巴结奉承悄然增多,连带着盛家在宫外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这一日,赵祯批阅奏折至深夜,深感疲惫,信步走到窗前,望着中天明月,忽然很想听听那个清越的声音。他召来内侍,吩咐道:“去取朕前日得的那套《山家清供》孤本,明日……送去盛府,给盛墨兰。就说朕觉其中所载雅趣,或合她心意。”
这已不知是第几次超越规制的赏赐。内侍心领神会,恭敬应下。
赵祯负手而立,月光勾勒出他清俊的侧影。他想起墨兰谈及此书时眼中闪烁的向往,唇边不自觉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或许……是时候了。
他转身回到御案前,沉吟片刻,提笔蘸墨,却并未落在奏折上,而是另铺开一张素笺。他需要找一个最稳妥、最不致引人非议,又能顺理成章将她永远留在身边的方式。
盛府,林栖阁。
墨兰捧着内侍刚刚送来的、还带着御书房墨香的《山家清供》孤本,指尖微微发烫。这不是普通的赏赐,这是一个再明确不过的信号。
林噙霜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墨儿!官家……官家这分明是……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墨兰抚摸着书页上御笔亲题的“雅趣清供”四字,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数月来的步步为营,小心经营,终于看到了曙光。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赵祯倾心度大幅提升,已达‘情根深种’临界点。攻略进度85%。请宿主把握时机,准备迎接命运转折。】
系统的提示更是印证了她的判断。
然而,越是临近目标,她越是冷静。她知道,最后这一步,至关重要。张贵妃绝不会坐以待毙,前朝那些与张家关联紧密的官员,也未必乐见她这个毫无根基的盛家女一步登天。她需要一场东风,一场能让所有反对声音平息,让她风风光光、名正言顺入主后宫的东风。
几日后,宫中举办了一场小型的赏荷宴。帝后同席,几位高位妃嫔及部分宗室命妇在座。盛墨兰亦在受邀之列。
宴至半酣,丝竹悦耳,荷香袅袅。一位素与张贵妃亲近的郡王夫人,大约是得了授意,笑着开口道:“今日荷香怡人,美景当前,若无诗词助兴,岂不遗憾?久闻盛姑娘才名,不知可否即景赋诗一首,让我等也开开眼界?”她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捧杀。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墨兰身上。张贵妃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等着看她出丑或是作出不合时宜的酸诗。
曹皇后微微蹙眉,正欲开口解围。
赵祯却看向墨兰,目光温和中带着鼓励。
墨兰从容起身,向帝后及诸位贵人微微屈膝,目光扫过亭外接天莲叶与映日荷花,略一沉吟,清声吟道:
“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
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
此花此叶常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
诗音落下,满座寂静。
这诗,前四句咏荷,赞美荷叶与荷花相依相映,卷舒开合皆任自然天真,何尝不是暗喻了一种理想中的君臣、夫妻关系?相互依存,和谐自然。而最后一句“翠减红衰愁杀人”,笔锋一转,带出对美好事物难以长存的淡淡怅惘,意境顿时深远,引人共鸣。更妙的是,这诗不仅切合眼前景致,其气韵格调,沉郁顿挫,竟隐隐有男子气概,完全超越了寻常闺阁之作的范畴!
赵祯怔住了。他细细品味着诗中“卷舒开合任天真”的向往与“翠减红衰愁杀人”的无奈,只觉得这少女不仅懂他寻求心灵共鸣的渴望,似乎……也看穿了他身居高位、却常感身不由己的孤寂?一种难以言喻的知己之感,混合着强烈的怜惜与占有欲,瞬间击中了他的心脏。
“好!好一个‘卷舒开合任天真’!”赵祯抚掌赞叹,眼中光华流转,是毫不掩饰的激赏与震动,“盛卿,你生了个好女儿!此诗,当浮一大白!”
帝心大悦,众人自然纷纷附和称赞。那位郡王夫人脸色讪讪,再也说不出话来。张贵妃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几乎要沁出血来。
曹皇后看着官家望向墨兰那毫不掩饰的欣赏乃至是痴迷的目光,心中幽幽一叹。她知道,一切都已水到渠成。
墨兰回到房间了,看着系统赵祯的好感度,“情根深种”临界点,想到接下来的计划,犹豫再三,还是翻开系统商场兑换了“一往情深”小幅度提高爱意的道具具有时效性,投放到赵祯身上。
赏荷宴后不过数日,一道震动朝野的旨意自宫中传出:
“咨尔礼部主事盛纮之女盛氏,柔嘉成性,贞静持躬,敏慧夙成,才德兼备。兹仰承皇太后慈谕,以金册金宝,立尔为贵妃。尔其祗膺景命,善保厥躬,化被蘩苹、益表徽音之嗣。荣颁玺绶、永期繁祉之绥。钦此。”
贵妃!
并非寻常妃嫔,而是一入宫便是仅次于皇后的贵妃之位!
圣旨明发,恩宠浩荡。盛府门前车水马龙,贺客盈门。林噙霜喜极而泣,盛纮亦是老泪纵横。盛家,终是因这个女儿,一步登天!
而深宫之中,盛墨兰接旨谢恩,面上是恰到好处的恭谨与激动,心中却是一片冰凉的平静。
贵妃之位……只是开始。
她抬起头,望向坤宁殿的方向,眼神深邃。
皇后,张贵妃……还有那至高无上的凤座。
这宫廷的棋局,她已正式入局。而她的征途,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