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办公室的门合上的那一刻，苏念感觉周遭的空气都被抽空了。她靠在冰凉的墙壁上，过了好几秒，才找回一丝力气，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了洗手间。
反锁上隔间的门，她坐在马桶盖上，双手捂住脸，心脏依旧在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破胸腔。陆宴辞冰冷而玩味的声音，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
“一千二百八十块……”
“只值这个价？”
“……定金？”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耳光，扇在她脸上，火辣辣地疼。恐惧和羞耻感如同潮水，一波波地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他认出了她，而且，他显然不准备轻易放过她。
他最后那个眼神，分明是在告诉她：游戏开始了，而规则，由他定。
在隔间里待了足足十分钟，苏念才勉强平复了呼吸。她用冷水不断拍打脸颊，看着镜中那个脸色苍白、眼带惊慌的女孩，用力握紧了拳头。
不行，不能自乱阵脚。她来寰宇是为了实习，为了梦想。只要她恪尽职守，努力工作，他难道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怎么样吗？
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苏念深吸一口气，重新挺直脊背，走出了洗手间。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她一记重锤。
回到行政部，之前还对她还算客气的同事，此刻看她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微妙和探究。显然，刚才在走廊里，陆宴辞单独留下与她对话的一幕，已经被不少人看在了眼里。
李主管的脸色更是冷得像冰。“苏念，上班时间，不要到处乱晃。尤其是总裁办公区附近，非必要不要靠近，明白吗？”她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敲打意味。
“对不起，李主管，我明白了。”苏念低下头，感觉脸上刚刚褪下去的热度又涌了上来。
她坐回工位，努力想要集中精神看资料，但那些文字仿佛都变成了扭曲的符号，根本无法进入大脑。整个下午，她都如坐针毡，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比如内线电话响起，或者走廊传来脚步声——都能让她心惊肉跳。
下午三点，一份需要李主管签字的文件被送到了行政部。李主管看了一眼，眉头微皱，随手递给了旁边一位老员工：“小张，这个你处理一下，送去总裁办让陆总签字。”
小张面露难色，支吾着说：“主管，我……我手头这个报表陆总下午就要，实在走不开啊。”
李主管的目光在办公室里扫视了一圈，其他同事要么低头假装忙碌，要么目光游离，显然都不愿意接这个接近总裁的活儿。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看似最“清闲”的苏念身上。
“苏念。”李主管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你把这份文件送到总裁办公室，请陆总签字。”
苏念的心猛地一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拒绝。“李主管，我……”
“怎么？这点小事都做不了？”李主管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还是说，你需要我教你怎么送文件？”
周围若有若无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苏念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她只能硬着头皮，接过那份轻飘飘却重如千斤的文件。
“是，我马上去。”
走向总裁办公室的那段路，是她人生中走过的最漫长的路。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映出她僵硬的身影，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她站在那扇厚重的实木门前，做了几次深呼吸，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进。”里面传来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
苏念推门而入。
巨大的落地窗将城市的景色尽收眼底，办公室宽敞得惊人，装修是极简的冷色调，一如它的主人，透着疏离与权威。陆宴辞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低头审阅着文件，阳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不真实的、高高在上的神祇。
他没有抬头，仿佛进来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空气。
苏念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走到办公桌前，将文件轻轻放在桌角。“陆总，行政部的文件，需要您签字。”
陆宴辞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仿佛完全沉浸在工作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办公室里安静得只剩下他翻阅纸张的沙沙声，以及苏念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她站在原地，进退两难，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这种无声的晾晒，比直接的责难更让人难堪。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苏念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陆宴辞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钢笔，抬起了头。他的目光平静无波，掠过她，落在她带来的文件上，仿佛她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前来送文件的员工。
他拿起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然后利落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可以了。”他将签好的文件递还给她，语气公事公办，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念暗暗松了口气，连忙上前一步，伸手去接。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文件的瞬间，陆宴辞的手却微微往后一撤。
苏念接了个空，愕然地抬头看他。
陆宴辞的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那双深邃的黑眸终于真正地落在了她的脸上，里面跳动着某种她看不懂的、危险的光芒。
“苏念，”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从明天起，你的工位调到总裁办外间的助理办公室。你直接向我汇报。”
“什么？！”
苏念失声惊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调到总裁办外间？直接向他汇报？这算什么？明目张胆的特殊照顾？还是……更方便他“游戏”？
“陆总，这不合规矩！”苏念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发颤，“我只是一个实习生，没有任何经验，怎么能进总裁办？这会让其他同事……”
“规矩？”陆宴辞轻笑一声，打断了她，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在寰宇，我的话就是规矩。”
他站起身，绕过宽大的办公桌，一步步朝她走来。强大的压迫感随之逼近，苏念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脊背却抵上了冰冷的书柜，无路可退。
陆宴辞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目光如同实质，一寸寸地扫过她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睫毛，苍白的脸颊，最后落在她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瓣上。
“至于同事怎么想……”他伸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她胸前挂着的工牌，冰凉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锁骨，激起她一阵战栗，“你觉得，我会在乎吗？”
苏念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他靠得太近了，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香气，能清晰地看到他衬衫领口下滚动的喉结。
“还是说，”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却又充满了威胁，“你更希望我当着全公司人的面，讨论一下关于那笔‘定金’的后续问题？”
苏念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果然在用那天晚上的事威胁她！
愤怒和屈辱瞬间涌上心头，让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很想大声告诉他，她不干了！这个实习她不要了！
可是……寰宇的实习机会，是她付出了多少努力才得到的？是她梦想的起点。因为这样一个混蛋就放弃一切，她不甘心！
看着她眼中剧烈的挣扎，愤怒、不甘、恐惧、无奈交织在一起，陆宴辞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他知道，她逃不掉。
“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他直起身，重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冷漠姿态，“明天早上九点，我不希望在我的办公室外看不到你。”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走向落地窗，仿佛多看她一眼都嫌浪费时间。
“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苏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办公室的。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份已经签好字的文件，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走廊的灯光照在她脸上，一片惨白。
回到行政部，她沉默地将文件交给李主管。李主管看了一眼陆宴辞的签名，又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苏念，眼神复杂，但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淡淡地说：“收拾一下你的东西吧，人事部的调令邮件应该已经发到你邮箱了。”
周围的同事虽然依旧假装忙碌，但苏念能感觉到那些窥探的、好奇的、甚至带着些许鄙夷的目光。
她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工位，开始收拾那几件少得可怜的私人物品。电脑屏幕上，果然有一封新邮件提示，发件人是人力资源部，主题是【关于实习生苏念岗位调动的通知】。
她甚至没有勇气点开去看。
她抱着一个小小的收纳盒，在所有异样的目光中，低着头，快步离开了行政部办公室。
站在电梯里，看着金属门上自己模糊而狼狈的倒影，苏念只觉得一阵无力。
从酒吧的意外，到酒店的荒唐，再到今天的调令……她就像一颗被无形线绳操控的棋子，一步步被拖入陆宴辞编织的网中，毫无反抗之力。
行政部只是一个开始。
而总裁办外间，那个离他最近的地方，将会是她新的、更加无法挣脱的囚笼。
明天的到来，对她而言，不再是新工作的开始，而是一场不知终点的、与恶魔共舞的煎熬。
电梯数字不断跳动，向下，如同她不断沉落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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