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崖之心

赵擎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握刀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看着那块化为齑粉的巨石，又看向站在原地面色如常的周显宗，终于缓缓松开了刀柄。

"都退下。"赵擎对周围的士兵命令道，声音干涩。

待士兵们迟疑着退到远处，赵擎才走近几步，压低声音："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能帮你解决麻烦的人。"周显宗将龙骸收回袖中，感受着其中澎湃的力量。刚才吞噬那些龙煞的过程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这枚龙骸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吸收这些能量而存在的。

赵擎的目光复杂："黑石崖可以给你。但你要告诉我，刚才那黑气到底是什么？这些年营地里的怪事，是不是都跟它有关？"

周显宗环视四周破败的营地，那些躲在远处偷偷张望的流犯们立刻惊慌地低下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赵擎会意，做了个请的手势："回衙署详谈。"

回到千户衙署，赵擎屏退了所有侍卫，亲自关上大门。堂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现在可以说了吧？"赵擎在案前坐下，目光紧盯着周显宗。

周显宗不慌不忙地坐下，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那是龙煞。真龙陨落后，其怨念与力量凝结不散，浸透这片土地形成的能量。"

赵擎的瞳孔猛地收缩："真龙？那种东西......真的存在？"

"不仅存在，而且就葬在这片苔原之下。"周显宗感受着地底深处传来的脉动，"你在这里十年，应该早就察觉到异常了。月圆之夜的光泽，是龙煞受月光牵引外泄的表现。那些发狂的人，是被龙煞侵蚀了神智。至于尸体......"

他顿了顿："是被地底偶尔钻出的煞灵吸干了精气。"

赵擎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煞灵？"

"龙煞凝聚而成的怪物。"周显宗轻描淡写地说，"它们通常在地底活动，但龙煞浓郁到一定程度时，就会钻出地面觅食。"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赵擎警惕地问。

周显宗微微一笑："这就不劳千户大人费心了。你只需要知道，我能解决这些问题。"

赵擎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要黑石崖，是因为那里的龙煞最浓郁？"

"聪明。"周显宗赞赏地点头，"那里是龙首所在，是整个苔原龙煞的源头。"

"你疯了？"赵擎难以置信，"那里的煞气足以让任何人发狂！"

"对我来说不是问题。"周显宗抬起手，袖中的龙骸若隐若现，"相反，那里的煞气对我大有益处。"

赵擎死死盯着那枚龙骸，终于明白了什么："你能控制那些黑气，是因为那个东西？"

周显宗不置可否："千户大人，做个交易如何？你把黑石崖划给我，并且不得干涉我在那里的一切行动。作为回报，我会确保营地不再受龙煞侵扰。"

"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刚才在你面前吞噬了那些龙煞。"周显宗站起身，"而且，你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不是吗？这些年，因为龙煞而发狂、死亡的人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你这个千户的位置，恐怕也坐不稳了。"

这句话击中了赵擎的软肋。他确实已经因为营地频发的怪事而受到上级的责问。

"好。"赵擎终于下定决心，"黑石崖可以给你。但你要记住，如果出了什么乱子......"

"不会有意外的。"周显宗打断他，"现在，给我一份营地所有人员的名册。"

"你要名册做什么？"

周显宗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要挑选几个帮手。"

半个时辰后，周显宗带着名册回到了赵擎给他安排的临时住所——一间还算完整的土坯房。老宦官邓全正在里面焦急地踱步。

"殿下！您可算回来了！"邓全急忙迎上来，"老奴听说您去了煞气最重的地方，可吓死了！"

"我没事。"周显宗在简陋的木桌前坐下，摊开名册，"邓伴伴，你去打听一下，营地里有没有一个叫石坚的流犯。"

邓全虽然疑惑，还是领命而去。

周显宗的手指在名册上缓缓移动。石坚，这是他前世记忆中一个关键人物。此人是被冤枉流放的匠作大监，精通建筑与机关之术。前世，石坚在流徙营苦熬数年后才被平反，后来成为工部侍郎，主持修建了多项重要工程。

这一世，周显宗需要他的才能。

他的目光继续在名册上搜索，最后停在了一个名字上：林素问。太医院前院判之女，因家族卷入宫廷斗争而被流放。她的医术，在未来会很有用。

还有一个人......周显宗微微皱眉。他记得前世骸骨苔原曾经出过一个凶名在外的悍匪，好像叫......屠威？此人在流放期间组织囚犯暴动，差点攻破了千户所。虽然最后被镇压，但展现出了不凡的统率力。

这样的人，用得好就是一柄利刃。

邓全很快回来了，面带难色："殿下，老奴打听到了。石坚在采石场做苦工，但是......"

"但是什么？"

"看守说，他三天前试图逃跑，被抓回来后打断了腿，现在被单独关押着。"

周显宗眼中寒光一闪："带我去见他。"

采石场位于营地西侧，空气中弥漫着石粉的味道。囚犯们在监工的鞭子下，吃力地敲打着岩石。见到周显宗和邓全，监工头目连忙迎了上来。

"殿下要找石坚？"监工头目搓着手，一脸谄媚，"他就在后面的禁闭洞里。"

所谓的禁闭洞，其实就是在山壁上开凿出的一个小洞穴，洞口用木栅栏封着。里面阴暗潮湿，一个身影蜷缩在角落的草堆上。

"打开。"周显宗命令道。

栅栏被打开，光线照进洞里。石坚抬起头，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他的左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没有得到任何治疗。

"石坚，前匠作大监。"周显宗走进洞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因监造先帝陵寝时'以次充好'的罪名被流放至此。"

石坚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又恢复了死寂："是又如何？"

"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周显宗缓缓说道，"真正以次充好的是工部侍郎刘瑾，他为了中饱私囊，调换了上等的金丝楠木。你不过是替罪羊。"

石坚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你......你怎么知道？"

周显宗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你想报仇吗？想洗刷冤屈吗？"

"想！"石坚几乎是吼出来的，随即又颓然低下头，"可是有什么用？刘瑾现在权势滔天，而我只是个废人......"

"你的腿，我可以找人治好。"周显宗说，"你的冤屈，我也可以帮你洗刷。但前提是，你要为我效力。"

石坚死死盯着周显宗："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能给你第二次机会的人。"周显宗伸出手，"选择权在你手上。"

石坚看着周显宗伸出的手，又看了看自己扭曲的腿，眼中闪过挣扎。最后，他艰难地撑起身体，握住了周显宗的手："我这条命，以后就是您的了。"

"很好。"周显宗对监工吩咐道，"把他抬到我的住处，再去请林素问来。"

回到住处，周显宗让邓全给石坚清理了伤口。不多时，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的年轻女子被带了进来。她看起来二十出头，面容清秀，但眼神中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民女林素问，见过殿下。"女子行礼的姿态依然保持着大家风范。

"不必多礼。"周显宗指了指床上的石坚，"看看他的腿。"

林素问上前仔细检查了石坚的伤势，眉头微蹙："腿骨断裂，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不过还有救，只是以后可能会有点跛。"

"能救就好。"周显宗点头，"需要什么药材？"

林素问报了几味药材的名字，邓全连忙记下。

"殿下。"林素问突然开口，"民女有一事相求。"

"说。"

"民女的父亲年事已高，也在流徙营中，身体每况愈下。若殿下能给予照拂，民女愿效犬马之劳。"

周显宗看着林素问坚定的眼神，知道这是个聪明人。她看出了自己正在招揽人手，主动提出了交易。

"可以。"周显宗爽快答应，"你父亲可以搬来附近居住，我会让人照顾他的起居。"

"谢殿下。"林素问深深一礼，随即开始专注地处理石坚的伤势。

夜幕降临时，石坚的腿已经被妥善固定，服过药后沉沉睡去。林素问也告退去接父亲。

周显宗独自站在窗前，望着远处黑石崖的方向。袖中的龙骸微微发烫，与地底的龙煞遥相呼应。

明天，他就要开始在那里建立自己的基业。但在此之前，他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邓伴伴。"

"老奴在。"

"去查查一个叫屠威的流犯，我要见他。"

邓全领命而去。周显宗摩挲着龙骸，感受着其中涌动的力量。

这个屠威，将是他计划中的关键一环。要在这骸骨苔原站稳脚跟，光有工匠和医师还不够，他还需要一把能够震慑宵小的利刃。

而根据前世的记忆，这个屠威，很快就会有一个绝佳的机会来证明自己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