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接下来的几天，我总觉得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数学课上，当我再次对着一道复杂的函数题皱眉时，前面突然飞过来一个小纸团，精准地落在我的草稿纸旁。我心头一跳，做贼似的瞄了一眼讲台，然后小心翼翼展开。

上面是温谨言那手干净利落的字迹，只有寥寥几步关键步骤，像是随手写的提示，最后还画了个简易的嘲讽笑脸。

我抬头，他依旧坐得笔直，仿佛刚才那个“空中传书”不是他干的。我用笔帽轻轻戳了一下他的后背，他微微侧过头，用气声问：“懂了？”

“废话，我是谁？”我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得意，心里却像灌了蜜。这种隐秘的互动，成了只有我们俩知道的秘密。

午休时，我和尹孟宸在小卖部买饮料，正好撞见温谨言和刘文昊。刘文昊咋咋呼呼地说要喝可乐，温谨言却拿了两瓶酸奶，顺手递了一瓶给我。

“喝这个，对身体好。”他语气自然得像顺手递了张纸巾。

我愣愣地接过，是黄桃味的，我最喜欢的口味。他怎么会知道？是巧合吗？

尹孟宸在一旁用“我懂的”眼神疯狂示意我，刘文昊则怪叫：“哇，老温，重色轻友啊！我的呢？”

温谨言瞥他一眼：“你自己没手？”

我握着那瓶冰凉酸奶，指尖却微微发烫。这算什么呢？朋友的关心？还是……

周五的体育课测八百米，这是我的死穴。跑完第二圈，我感觉肺都要炸了，喉咙里泛着血腥味，脚步越来越沉，眼看就要掉队。

“段瑾瑜，加油！最后一百米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我混沌的意识。

是温谨言。他早就跑完了自己的项目，此刻正站在内道边缘，双手插在裤兜里，看似随意，目光却紧紧跟着我。

“调整呼吸！摆臂！”他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不知哪来的力气，我咬紧牙关，拼命摆动几乎灌铅的双腿，朝着终点线冲刺过去。过线的那一刻，我几乎瘫软下去，是尹孟宸赶紧扶住了我。

我大口喘着气，视线模糊地看到温谨言走了过来，递上一瓶拧开盖的矿泉水。

“还行吗？”他低头看我，额前的碎发被汗微微打湿。

我接过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才勉强说出话：“死……死不了……”

他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刘文昊跟在他旁边，挤眉弄眼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尹孟宸在我耳边激动地小声说：“他刚才一直看着你跑！还给你加油！绝对有戏！”

我捂着还在狂跳的心脏，分不清是因为跑步，还是因为他。他的举动，每一次都恰到好处地停在“朋友”的边界线上，多一分则逾矩，少一分则疏离，让我患得患失，像个在迷宫里打转的傻瓜。

周末，班级群里组织线上游戏内战。好巧不巧，我和温谨言分到了对立面。

“段瑾瑜，对面是温谨言打野，你中路自求多福啊。”刘文昊在语音里幸灾乐祸。

我深吸一口气：“谁怕谁？”

游戏开始，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温谨言的打野像幽灵一样，神出鬼没，几次精准的gank（围剿）让我在中路寸步难行，战绩惨不忍睹。

“温谨言你针对我！”我忍不住在全部频道打字控诉。

对面很快回复了他：“战略需要。（微笑表情）”

那个微笑表情看得我牙痒痒。有一波，我方的野区爆发团战，我操纵着残血的英雄仓皇逃窜，他满状态的刺客从后面追上来，眼看就要手起刀落。

我绝望地闭上眼，准备听阵亡的音效。

结果，预想中的击杀并没有到来。我睁开眼，发现他的英雄在我身边停顿了一下，然后……转头去追我们残血的辅助了。

辅助惨叫一声，屏幕灰暗。

我：“？？？”

全部频道，我们辅助打出一串省略号。

温谨言那边毫无反应，仿佛刚才那个诡异的“放过”只是他的一个失误。

但我心里清楚，像他这种级别的高手，不可能出现那种失误。

那一局，我们最后还是输了。退出游戏后，温谨言的私聊消息跳了出来：

“刚才，手滑了。”

我看着那四个字，脸颊莫名发烫。这借口找得可真烂。

尹孟宸的电话立刻追了过来：“我的天！他绝对是对你有意思！哪有这样放水的！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万一……真是手滑呢？”我嘴硬，心里却早已波涛汹涌。

“骗鬼呢！”尹孟宸斩钉截铁，“段瑾瑜，你完了，你坠入爱河了，而且对方段位太高，你这傻孩子被拿捏得死死的。”

我抱着手机，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里乱成一团。是啊，我好像真的完了。他那些似是而非的举动，像一颗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这场暗恋，似乎不再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了。可舞台的灯光依旧昏暗，我看不清他是否真的在台下，而我又该如何，才能让他为我亮起那盏专属的追光。

下一步，该怎么走呢？我握着手机，第一次生出了想要主动靠近，又害怕唐突的忐忑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