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驱散了夜的阴霾，却驱不散萧家外围那间杂物小屋内的沉闷。
萧陆鸣盘膝坐在冰冷的草席上，双目紧闭，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他的意识完全沉浸在那篇名为《不灭真武诀》的玄奥法门之中。
“气血为引，意志为火，淬炼皮、肉、筋、骨、髓……引天地煞气、金石锐气，乃至雷霆毁灭之力，皆可化为淬体资粮……好霸道的法门！”他心中震撼，这完全颠覆了他对修炼的认知。寻常炼气士，吸纳的是温和纯净的天地灵气，而这炼体之道，竟要引动那些狂暴、足以致命的能量来磨砺己身！
“觉得霸道？”琉璃仙尊清冷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理所当然，“温室里的花朵，如何经得起风雨？真正的强者，便是在一次次毁灭与新生中铸就。这《不灭真武诀》乃无上法门，直指肉身成圣之途，岂是那些只知汲取灵气的绵软功法可比？”
萧陆鸣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眼神愈发坚定：“我明白。仙尊，我们何时开始？”
“现在。”琉璃仙尊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第一步，感应并引导你自身的气血之力。闭上眼，忘记你那可怜的‘气感’，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感受血液的流动，心脏的搏动，肌肉的收缩……找到那潜藏在身体最深处，最本源的力量！”
萧陆鸣依言照做。他摒弃杂念，将意识如同蛛网般散入四肢百骸。
起初，一片混沌。只有测灵石碑那刺眼的灰白光芒和族人的嘲讽在脑海中盘旋。
“静心！”琉璃仙尊冷斥一声，如同寒冰坠入识海，让萧陆鸣一个激灵，杂念顿消。
他再次尝试，心神不断下沉，下沉……
渐渐地，他“听”到了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哗哗声，如同溪流；“感受”到了心脏强劲而有力的搏动，如同战鼓；甚至能“看”到肌肉纤维在微观层面的轻微颤动……
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炼气是感应外界，而炼体，是审视内在！
“找到了吗？那就是你的气血之力，是你生命之本源，力量之源泉！”琉璃仙尊指引道，“现在，尝试用意念引导它们，按照‘铸体篇’的基础路线，运转起来！”
萧陆鸣集中全部意志，试图调动那散逸在全身的气血。然而，这比他想象中要困难百倍！气血如同脱缰的野马，根本不听使唤，意念稍一接触，便溃散开来。
一次，两次，十次……
不到半个时辰，他已是脸色苍白，大汗淋漓，精神上的消耗远超体力透支。这比当初感应天地灵气要艰难太多！
“哼，这就觉得难了？”琉璃仙尊毫不留情地打击道，“炼体之初，便是与自身的惰性与散漫抗争。你的身体早已习惯了散漫无序的状态，如今要将其整合，自然反抗激烈。继续！若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趁早找根绳子上吊，也省得浪费本尊时间！”
萧陆鸣咬紧牙关，下唇已被咬出深深的血印。他没有反驳，也没有抱怨，只是再次凝聚起近乎溃散的精神力，如同最固执的工匠，一次次地尝试引导那桀骜不驯的气血。
终于，在不知失败了多少次后，一缕微不可查的热流，终于在意志的强行约束下，颤巍巍地沿着一条特定的路线，极其缓慢地运行了一小段。
轰！
仿佛堤坝被冲开了一个小口，虽然细微，却意味着质变！那一瞬间，萧陆鸣感觉浑身一轻，仿佛某种无形的枷锁被打破了一丝缝隙！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力量感，从身体深处悄然滋生！
他猛地睁开双眼，眸子里精光一闪而逝！
“仙尊！我成功了！”他难掩激动，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不过是引导一丝气血运行了寸许，连入门都算不上，有何值得欣喜？”琉璃仙尊语气依旧平淡，“炼体之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接下来，进行外部锤炼。”
“外部锤炼？”
“去院中，找那最粗壮的树干，以身体各部，撞击、捶打！引动气血，对抗外部的冲击，方能更快激发潜能，打熬体魄。”
萧陆鸣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起身走到院中。这杂物院荒废已久，角落处有一棵需两人合抱的老槐树，树皮粗糙皲裂。
他脱去上衣，露出略显单薄的上身。深吸一口气，回忆着《不灭真武诀》中记载的发力技巧与气血运转法门，低喝一声，肩膀猛地撞向粗糙的树干！
砰！
一声闷响。肩膀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树皮碎屑纷飞。
“太轻！没吃饭吗？气血运转加速！想象你的身体是铁，这树干是锤！”琉璃仙尊的呵斥在脑中响起。
萧陆鸣眼神一厉，再次调动那缕微弱的气血之力，汇聚于肩部，以更快的速度，更强的力量，再次撞去！
砰！砰！砰！
一声声沉闷的撞击声在清晨的院落中回荡。起初只是疼痛，但随着他不断运转气血对抗、修复，那疼痛之中，竟隐隐生出一丝奇异的舒畅感，仿佛体内的杂质都被这剧烈的撞击震散、排出。
汗水如同溪流般从他额头、脊背滑落，与树皮摩擦带来的血痕混合在一起，显得狼狈不堪。但他却恍若未觉，眼神越来越亮，动作也越来越流畅。
肩膀、手臂、后背、腿……他身体的各个部位，都成了锤炼的对象，一次次地与坚硬的老槐树进行着最原始的碰撞。
一些早起路过的萧家仆役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围在院门口指指点点。
“看呐，是那个‘凡品下等’的废物……”
“他这是在干什么？自残吗？”
“怕是受不了打击，疯了吧……”
“啧啧，真是可怜……”
嘲讽和议论如同苍蝇的嗡嗡声，传入耳中。萧陆鸣的动作微微一顿。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琉璃仙尊的声音带着冷嘲，“他人的言语若都能伤你，那你趁早找块豆腐撞死。真正的强者，心如磐石，八风不动。你的路，是踏着荆棘和质疑走出来的，不是靠别人的嘴皮子说出来的！”
萧陆鸣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反驳，只是将所有的屈辱和愤怒，都化为了更强大的力量，更加疯狂地投入到这自虐般的锤炼之中。
砰！砰！砰！
撞击声更加密集，更加沉重。他的皮肤变得通红，有些地方甚至渗出血珠，但那双眼睛，却如同燃烧的星辰，充满了不屈的火焰。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感觉浑身肌肉酸痛无比，那缕气血也消耗殆尽，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他才终于停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此刻的他，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布满汗水和淡淡的血痕，狼狈到了极点。
然而，当他微微握拳时，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虽然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力量，在肌肉纤维中流淌。这是一种与以往炼气时截然不同的感觉，炼气是借用外力的充盈感，而这是源于自身、掌控自身的踏实感！
“感觉如何？”琉璃仙尊问道。
“很痛……但，很痛快！”萧陆鸣直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血污，露出了一个有些狰狞，却充满生机的笑容，“我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醒来！”
“哼，算你还有点悟性。”琉璃仙尊的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丝，“今日便到此为止。去准备药浴，这是方子……”
又是一段信息流入脑海，是一些常见的草药和特殊的搭配手法。
“炼体之道，三分靠练，七分靠养。没有足够的资源补充气血，修复暗伤，你练得越狠，死得越快。”
萧陆鸣看着脑海中那虽然不算名贵，但对他现在而言也难以凑齐的药材清单，刚刚升起的兴奋之情，瞬间被现实的冰冷浇灭。他如今被家族放弃，待遇降至最低，连吃饭都成问题，哪里还有钱购买药材？
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琉璃仙尊淡淡道：“资源，从来不是等来的，而是争来的，夺来的！没有，就去争，去抢！这萧家外院后山，难道就没有几株野生的凝血草？”
萧陆鸣闻言，眼睛猛地一亮。
对啊！后山！
他抬起头，望向萧家府邸后方那连绵的山脉，眼中重新燃起了火焰。
路，就在脚下。再难，走下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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