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那盏素白花灯被蓝曦臣摆在了寒室的案头，烛火燃尽后，他仍常常对着空荡荡的灯架失神。

自那日逛过姑苏镇后，瑶华脸上的笑意多了些，偶尔会主动与他分享镇上的见闻——哪家的桂花糕最甜，哪家的花灯做得最精致，河边的锦鲤又长大了些。她的语气依旧温软，却少了几分刻意的疏离，像春日融雪，悄悄化开了两人之间的坚冰。

蓝曦臣本该欣慰，心头却愈发煎熬。她每多一份亲近，他的克制就多一分艰难。

那日他在膳堂撞见她，她正对着一碗莲子羹发呆，见他进来，便笑着招手：“蓝先生，快来尝尝，这是我照着你信里说的方法做的，你看看味道如何。”

他走过去坐下，舀起一勺莲子羹送入口中，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带着她指尖的温度。他多想告诉她，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莲子羹，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句平淡的“尚可”。

瑶华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却没多说什么，只是低头继续吃着。蓝曦臣看着她落寞的侧脸，喉间涌上一阵腥甜，他强压下翻涌的血气，借口宗门事务繁忙，匆匆起身离去。

回到寒室，他再也忍不住，俯身剧烈咳嗽起来，掌心再次沾染上猩红。他望着案头的花灯，眼底满是绝望——他想要回应她的亲近，想要将她护在羽翼之下，想要告诉她藏在心底的深情，可他不能。

夜里，他又一次走到她的暖阁窗外，听见里面传来轻轻的哼唱声，是阿瑶以前常唱的调子。他靠着冰冷的墙壁，听着那熟悉的旋律，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烫。他想起阿瑶的托付，想起叔父的告诫，想起蓝氏的礼法，所有的枷锁都在这一刻收紧，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知道，只要他再往前一步，就能触碰到她的温暖，可这一步，他终究跨不出去。

他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她，听着她的声音，在爱而不得的深渊里，日复一日地承受着隐忍的痛苦。那盏花灯的烛火早已熄灭，却像一道烙印，刻在他心上，提醒着他这场咫尺天涯的爱恋，终究只能是一场无人知晓的煎熬。

瑶华看得通透，他那些刻意的疏远、欲言又止的眼神，她都懂。

那日午后，她提着食盒，径直走到寒室门口，敲了敲门。蓝曦臣开门时，看到她手中的食盒，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蓝先生，”她抬眸望着他，眼神清澈却带着几分固执，“我做了些吃食，想请你尝尝。你近日总说事务繁忙，怕是没好好吃饭。”

蓝曦臣下意识想拒绝，可对上她眼底的期盼，拒绝的话终究说不出口。他侧身让她进来，看着她熟练地将几碟小菜摆上桌——清炒时蔬、一碗温热药膳，还有他爱吃的桂花糕。

“都是些简单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瑶华轻声说，拿起筷子递给他。

蓝曦臣接过筷子，指尖触到她的指尖，温热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他低头夹了一口时蔬，清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带着家的暖意。这是他许久未曾感受过的温暖，却也让他愈发痛苦。

“很好吃。”他声音沙哑，不敢抬头看她。

瑶华坐在对面，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吃着，轻声道：“蓝先生，我知道你一直在疏远我。我也知道，你对我的好，是因为阿兄的托付。”

蓝曦臣的动作一顿，筷子停在半空。

“我不想让你为难，”她继续说，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也不想让你因为我，违背自己的心意。我无以回报，这顿饭，就当是我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往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