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者库……发现一具宫女的尸体!正是昨夜在翊坤宫外冲撞圣驾的那个宫女!投井自尽!”
小太监颤抖的禀报,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整个景仁宫正殿瞬间炸开了锅!窃窃私语声、倒吸冷气声此起彼伏,所有嫔妃的脸上都写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夏冬春僵跪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四肢冰凉得如同坠入冰窟。
死了?那个她临时起意冒充的“宫女”,竟然真的存在,而且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恰到好处”地投井自尽了?
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是灭口!绝对是灭口!有人要坐实昨夜翊坤宫外的“宫女”就是她夏冬春!死无对证,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还是……这根本就是一个从一开始就为她量身定做的、更加精密的双重圈套?先用厌胜之物引她入局,再借皇帝之口坐实她昨夜出现在翊坤宫外,最后,用这具宫女的尸体,将所有的嫌疑死死钉在她的身上!
好狠毒!好周密的算计!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落入琥珀的飞虫,所有的挣扎在凝固的树脂面前都显得如此徒劳可笑。
“死了?”皇帝胤禛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骤然响起,打断了殿内的骚动。他猛地站起身,那双阴鸷的眼眸如同两道利箭,瞬间钉死在夏冬春苍白如纸的脸上!
巨大的帝王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下!夏冬春甚至能感觉到那目光中蕴含的、几乎要将她碾碎的暴怒与杀意!
“夏、冬、春!”他一字一顿,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力,每一个字都砸得她神魂欲裂,“你,还有何话说?!”
“臣妾冤枉——!”夏冬春几乎是凭借着求生本能,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哭喊,她猛地以头抢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瞬间红肿一片。她抬起泪雨滂沱的脸,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委屈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绝望,声音嘶哑地泣诉:
“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昨夜真的从未离开过延禧宫!采月可以作证!延禧宫上下宫人都可以作证!臣妾不知为何会有宫女与臣妾身形相似,更不知她为何会死……这定是有人蓄意构陷!求皇上明察!求皇上为臣妾做主啊!”
她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人证”和“构陷”上,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看似合理的解释。她在赌,赌皇帝对后宫倾轧的洞悉,赌他还不至于因为一个死无对证的宫女,就立刻将她这个“新宠”定罪。
“人证?”胤禛冷笑,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你宫里的人,自然为你作证!至于构陷……”他目光扫过台下噤若寒蝉的众嫔妃,最终又落回夏冬春身上,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锐利,“那你告诉朕,谁,会如此处心积虑地构陷于你?又是为何?”
是谁?夏冬春脑中瞬间闪过华妃怨毒的脸,皇后深不可测的眼,还有那神秘的白衣女子和黑影……她敢说吗?她能说吗?在没有丝毫证据的情况下,指证任何一方,都只会让她死得更快!
“臣妾……臣妾不知……”她伏在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将那无助受害者的角色演绎到了极致,“臣妾入宫时日尚短,谨小慎微,唯恐行差踏错,实在不知得罪了何方神圣,竟要遭此灭顶之灾……皇上,臣妾愿以性命起誓,若此事是臣妾所为,愿受千刀万剐,永世不得超生!”
她再次祭出了赌咒发誓这一招,这是在信息不对等、无法自证清白时,弱者最无奈也最常用的手段。
胤禛死死盯着她,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怒气未平。夏冬春的哭诉、赌咒,以及那惨白绝望的脸色,确实像极了被冤枉的模样。但帝王的疑心一旦升起,便如同野草,难以根除。一个宫女的死,太过巧合,也太过……干净利落,反而更像是在掩盖什么。
“皇上,”一直沉默的皇后此时开口了,语气沉痛而凝重,“夏常在哭诉至此,或许……其中真有冤情也未可知。只是如今死无对证,那宫女又偏偏在此时自尽,实在蹊跷。依臣妾看,不如先将夏常在禁足于延禧宫,非诏不得出。同时加派人手,一方面严查那宫女的来历、人际关系,看她近日与何人有接触;另一方面,也细细搜查延禧宫,若夏常在真是清白,想必也搜不出什么。如此,既能保全皇家颜面,避免冤屈,也能给后宫众人一个交代。”
皇后这番话,看似公允,给了夏冬春“申冤”的机会,实则将她彻底推入了更被动的境地。禁足,意味着她失去了自由,成了瓮中之鳖;搜查延禧宫,更是将她的底牌完全暴露在阳光之下!虽然那桃木棺椁和宫女服已被她藏起,但谁能保证不会搜出其他“意想不到”的东西?
夏冬春心中警铃大作,却无法出言反对。此刻任何反对搜查的言论,都会被视为心虚!
胤禛沉吟片刻,阴鸷的目光在夏冬春和皇后之间扫过,最终,那属于帝王的、冷酷的权衡占据了上风。
“就依皇后所言。”他冷冷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夏氏禁足延禧宫,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苏培盛,”
“奴才在。”
“你亲自带人,给朕仔仔细细地搜一遍延禧宫!任何角落,都不准放过!”
“嗻!”
圣旨一下,如同雷霆落地。
夏冬春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任由两个面无表情的太监上前,“搀扶”着她,在一片或同情、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踉跄地离开了景仁宫。
回到延禧宫,宫门在身后轰然关闭,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如同敲响了囚笼的钟声。
夏冬春独自站在空旷冰冷的殿内,看着苏培盛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太监、嬷嬷开始翻箱倒柜,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让她心惊肉跳。她紧紧攥着袖口,指甲深陷入掌心,依靠着疼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系统,全面监测搜查过程,一旦发现任何可能对我不利的‘意外之物’,立刻预警!】她在心中嘶喊。
【监测已启动。目前未发现异常物品放置行为。】
搜查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衣柜被翻开,妆奁被倾倒,书籍被抖落,甚至连床榻都被仔细摸索敲打。夏冬春的心一直悬在嗓子眼,尤其是当搜查到床榻附近时,她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万幸,那个暗格足够隐秘,并未被发现。
最终,苏培盛带着人一无所获地离开了,只留下满室的狼藉和令人窒息的寂静。
宫门再次落锁。
夏冬春缓缓滑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墙壁,浑身虚脱。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未升起,就被更深的恐惧和无力感淹没。
禁足,搜查……这仅仅是开始。那个隐藏在暗处的黑手,既然能策划出如此环环相扣的杀局,就绝不会因为她暂时的“安全”而罢手。
对方下一步会做什么?那具宫女的尸体,会查出什么?皇后所谓的“细查”,又会指向何方?
她感觉自己就像暴风雨中飘摇的孤舟,好不容易躲过一道巨浪,却发现自己已被困在了暗礁丛生的漩涡中心,四面八方,皆是杀机。
而最让她感到恐惧的是,直到此刻,她连对手究竟是谁,都一无所知!
夜色,再次降临。
被禁足的延禧宫,如同一座孤岛,死寂得可怕。
夏冬春蜷缩在床榻上,毫无睡意,睁大眼睛看着黑暗中模糊的帐顶。白天发生的一切,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反复回放。
忽然,一阵极轻微、却与之前两次截然不同的声音,自窗外响起。
不是石子叩击,而是……类似于鸟类啄击窗棂的“笃笃”声。
夏冬春猛地坐起,心脏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又来了?!这一次,又会是什么?
她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
月光下,窗台上空空如也,并没有油纸包裹的石块。
就在她疑惑之际,目光不经意间向下扫去——只见窗台下方,靠近墙根的阴影里,似乎用某种白色的粉末,潦草地画了一个极其简陋的图案。
那图案歪歪扭扭,像是一个……被从中劈开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