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医袖口内侧,用极淡墨线绣着的、歪扭如同孩童涂鸦却又透着诡异的“半遮月”图案,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伤了夏冬春的眼眸,也点燃了皇后眼中那淬毒般的冰冷杀意!
月裂!果然是月裂的变体!这个太医,就是系统提示的,“共同标记”之人!
而他,竟然在这个要命的时刻,暴露在了皇后的目光之下!
夏冬春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胸骨跳出来!她猛地低下头,用尽全部意志力才压制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以及下意识想要看向那太医的目光。不能看!绝对不能引起皇后更多的注意!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皇后那如同实质的、带着审视与极度危险的视线,在她低下的头顶和那名太医之间,来回扫视了数次。整个景仁宫正殿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连角落里鎏金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青烟都停滞了流动。
死寂之中,每一息都漫长如同煎熬。
“皇后娘娘凤体安康,脉象平稳,只是略有思虑过度之象,需静心调养,臣开一剂安神汤便可。”那太医似乎并未察觉到殿内诡异的气氛,依旧低着头,用平稳恭谨的语调回禀着脉象。
他的声音……很年轻,带着一种奇特的温润,与他袖口那扭曲的标记格格不入。
“有劳江太医了。”皇后的声音响起,听不出丝毫异常,甚至比刚才更加温和了几分,但那温和之下,夏冬春凭借【洞察人心】被动触发的感知,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被强行压制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冰冷算计。
“剪秋,带江太医去偏殿开方子。”皇后淡淡吩咐侍立在一旁(代替了被拘押的剪秋)的另一名心腹宫女。
“嗻。”那宫女躬身应下,引着江太医向殿外走去。
就在江太医转身,袖口随着动作自然垂落的瞬间,夏冬春用眼角的余光,死死锁定了那个图案!她要记住它!每一个扭曲的弧度,每一处墨线的深浅!
【系统!记录目标袖口图案!进行高精度扫描存档!】她在心中嘶喊。
【指令已接收。图案已记录存档。分析中……图案构成:残缺月亮(约三分之二被弧形线条遮挡),下方有类似藤蔓或锁链的扭曲纹路。风格:隐秘,扭曲,带有某种宗教或秘密结社象征意味。与宿主之前所见‘月裂’图案,核心元素(月亮、破碎/遮蔽)高度一致,可判定为同源标记。】
同源标记!果然!
这后宫之中,确实存在一个以“残月”为标记的神秘组织!而这位江太医,是其中一员!皇后,显然认得这个标记,并且……对此极为忌惮,甚至动了杀心!
江太医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
那股笼罩全殿的、令人窒息的杀意,似乎也随之稍稍收敛,但并未散去,只是变得更加深沉,更加隐晦。
皇后的目光,再次落回台下众嫔妃身上,脸上恢复了那悲悯慈和的假面,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
“都跪安吧。”她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
“臣妾等告退。”众嫔妃如蒙大赦,纷纷起身行礼,鱼贯而出。
夏冬春混在人群中,低眉顺眼地走出景仁宫,直到踏上宫道,被微凉的晨风一吹,才感觉那一直紧绷到几乎断裂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瞬,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寒意和后怕。
她知道了!她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可能牵连甚广、足以掀翻整个后宫的秘密!
皇后与那“残月”组织,是对立?还是……有着更复杂的关系?江太医今日暴露,皇后会如何对付他?灭口?还是……顺藤摸瓜?
而她夏冬春,这个同样被“标记”,又亲眼目睹了江太医暴露过程的人,在皇后眼中,恐怕也已经从一颗需要打压的棋子,变成了必须清除的……知情人!
危险!前所未有的危险正在逼近!
她必须尽快联系上那个组织!必须在皇后动手之前,找到盟友,或者……至少弄清楚这“残月”究竟意味着什么!
可是,如何联系?江太医刚刚暴露,此刻必然处于皇后的严密监控之下,去找他无异于自投罗网。安陵容?她似乎知道些什么,但立场不明,不可轻信。
【系统,调取后宫所有太医名录及画像,重点筛选姓江,年纪在二十五至三十五岁之间,声音温润者。】她一边快步往延禧宫走,一边在心中紧急下令。她必须尽快确认江太医的身份!
【数据库筛选中……符合条件者:太医院吏目,江慎,年二十八,精于妇科及调养,性情温和……】系统迅速调出了信息,并附带了一幅简单的画像,虽然线条简单,但那双温和的眼眸和略显清瘦的面容,与方才殿中所见依稀吻合。
江慎!太医院吏目!
夏冬春记住了这个名字和相貌。
回到延禧宫,她立刻屏退左右,独自一人坐在窗边,脑海中飞速运转。
直接去找江慎风险太大。那么,只能等?等那个组织再次主动联系她?可皇后那边随时可能动手,她等不起!
或许……可以从安陵容身上寻找突破口?昨夜她送来食盒和纸条,无论其本意如何,至少证明她与“信息传递”有关。
就在夏冬春凝神苦思之际,窗外,再次传来了那熟悉的、极轻微的“笃笃”声!
又来了!
夏冬春心头一紧,瞬间警觉!这一次,又会是什么?
她悄然起身,推开窗户。
窗外依旧空无一人。但窗台上,却多了一样东西——不是油纸包裹的石块,也不是粉末图案,而是一小截……被碾碎的、干枯的紫色草茎。
这是何意?
夏冬春小心翼翼地将那截草茎取回。【系统,分析此草茎种类、特性及可能象征意义。】
【分析中……草茎种类:紫蕤草。特性:性寒,微毒,常用于镇痛安神,但过量可致幻。宫中太医常以此入药。象征意义:因其紫色及致幻特性,在某些隐秘记载中,或与‘隐秘’、‘幻觉’、‘太医’等概念相关联。】
紫蕤草?与太医相关联?!
夏冬春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分明是提示!是那个组织在提示她,通过太医,或者说,通过药材来联系他们!
江慎是太医,他必然接触药材!而这紫蕤草,或许就是联络的暗号,或者指引!
她立刻回想起江慎的信息——精于妇科及调养!而紫蕤草,正是安神调养方剂中可能用到的药材!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她脑海中成型!
她立刻唤来采月,低声吩咐道:“你去太医院,找一个叫江慎的江太医。就说我昨夜受惊,心神不宁,噩梦连连,听闻江太医善于调养,想请他开一副安神定惊的方子。记住,”她加重了语气,目光锐利,“若他问起症状细节,你便说……我总梦见支离破碎的月亮,心慌得厉害。”
采月虽不明所以,但见小主神色凝重,立刻点头:“奴婢明白了!这就去!”
采月匆匆离去。
夏冬春独自在殿中踱步,心中忐忑不安。这步棋走得极其凶险,等于直接向江慎,也向可能监视着他的皇后,表明了她是“知情人”。但除此之外,她别无他法!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
约莫半个时辰后,采月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困惑。
“小主,江太医说他知道了。他给了奴婢这个。”采月递过来一张普通的药方笺子,“他说按此方服用三剂即可安神。不过……他另外还给了奴婢一小包这个,”她又从袖中取出一个用素白棉纸单独包好的小包,递给夏冬春,“说若是梦魇实在厉害,难以入眠,可取少许此物置于枕畔,有奇效。”
夏冬春接过那药方,扫了一眼,是常见的安神药材,并无特别。她的心沉了下去。
但当她打开那包单独包好的东西时,她的呼吸猛地一滞!
那里面,不是药材,而是几块……被精心裁剪成不同形状的、颜色深浅不一的紫色碎布!
这些碎布……似乎可以拼凑起来?
她挥手让采月退下,立刻将那些碎布倒在桌上,仔细拼凑。
很快,一个由紫色碎布拼成的、歪歪扭扭的图案,呈现在她眼前——那是一个,与江慎袖口标记几乎一模一样的,被弧形线条遮蔽了部分的残月!
而在那“残月”的下方,用更细碎的布片,拼出了两个几乎难以辨认的小字:
“子时,药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