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颜汐的条件像一块巨石，压得江淮喘不过气。
他知道，父亲江宏远对楚家旧案讳莫如深，多年来从未对他透露过半分细节。可如今，颜汐命悬一线，这真相，他必须去求，去争，哪怕要面对父亲的雷霆之怒。
当晚，江淮便闯入了江宏远的书房。侯府的夜静得可怕，烛火摇曳，映着父子二人紧绷的面容。
“父亲，告诉我，十五年前楚家旧案的真相。”江淮单膝跪地，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颜汐要去敌营了，她临走前，必须知道真相。”
江宏远猛地拍案而起，脸色铁青：“我说过，楚家旧案翻不得！你为了一个仇人之女，竟敢如此放肆！”
“仇人？”江淮红着眼抬头，“若不是父亲当年那封奏折，楚家怎会满门抄斩？颜汐怎会流落乱葬岗？如今她要被送往敌营，九死一生，父亲难道就没有半分愧疚吗？”
“愧疚？”江宏远冷笑一声，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你以为当年的事，只是一封奏折那么简单？楚承业确实通敌，却并非匈奴，而是当年意图谋反的二皇子！”
江淮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
“当年二皇子暗中勾结朝臣，意图篡位，楚承业便是他的核心党羽。”江宏远缓缓坐下，语气沉重，“陛下察觉后，命我暗中调查。我拿到了楚承业通敌的铁证，却也发现他并非真心谋反，而是被二皇子胁迫——楚夫人是二皇子的表妹，二皇子以楚夫人的性命相要挟，楚承业不得不从。”
“那为何还要满门抄斩？”江淮追问，声音沙哑。
“二皇子势力庞大，楚承业知道太多秘密，陛下怕夜长梦多，更怕楚承业被二皇子灭口，毁了证据。”江宏远叹了口气，“满门抄斩的旨意，是陛下下的，我那封奏折，不过是顺水推舟。我曾暗中派人救下楚家最小的孩子，却没想到，那孩子竟是颜汐，更没想到，你会把她捡回侯府。”
真相如惊雷，炸得江淮心神俱裂。他从未想过，楚家旧案背后，竟藏着如此复杂的宫廷秘辛。父亲并非主谋，却也间接促成了楚家的覆灭。
“我本想等时机成熟，再告诉你真相，帮楚家翻案。”江宏远看着他，“可如今，赐婚的旨意已下，颜汐又要被送往敌营，这一切，都乱了。”
江淮踉跄着起身，心中五味杂陈。他既为父亲并非主谋而松了口气，又为楚家的遭遇而痛心，更对颜汐充满了愧疚。
他连夜赶回偏院，将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楚颜汐。
楚颜汐坐在榻上，听着他的讲述，泪水无声地滑落。十五年的仇恨，十五年的执念，原来竟是一场被胁迫的悲剧，一场皇权斗争的牺牲品。她的父亲并非叛臣，她的家族并非罪该万死。
“所以，我江家，终究还是欠了楚家。”江淮看着她，声音带着深深的愧疚，“颜汐，对不起。”
楚颜汐缓缓抬起头，眼底的泪水早已干涸，只剩下一片茫然。仇恨的支柱轰然倒塌，她却没有感到解脱，反而觉得心空了一大片。她恨了十五年的人，并非真正的罪魁祸首；她依赖了三年的人，却是间接害了她全家的人的儿子。
“原来如此。”她轻声说，声音平静得可怕，“那又如何？楚家满门的性命，终究是没了。”
江淮的心猛地一疼。他知道，真相并不能弥补她所承受的痛苦，也不能抹去那些血淋淋的过往。
“颜汐，我不会让你去敌营的。”江淮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定，“我已经安排好了，三日后启程时，我会派人劫走你，带你远走高飞，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楚颜汐看着他紧握自己的手，看着他眼底的真诚与决绝，心中那道冰封的墙，彻底崩塌了。她知道，江淮是真心待她，为了她，他愿意放弃侯府世子的身份，放弃功名利禄，甚至放弃生命。
可她不能。
“江淮，我不能跟你走。”楚颜汐轻轻抽回手，“君命难违，我若逃走，江家会被牵连，你也会被定为叛臣。我已经失去了所有亲人，不能再让你为我付出这么多。”
“我不在乎！”江淮急切地说，“什么侯府世子，什么功名利禄，都比不上你！”
“可我在乎。”楚颜汐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温柔，“我在乎你能不能平安，在乎江家会不会因我而覆灭。江淮，谢谢你告诉我真相，谢谢你这三年的温暖。”
她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月光。月光皎洁，却照不亮她心中的迷茫与痛苦。
“三日后，我会按时启程。”她轻声说，“你不必再来送我，也不必为我难过。或许，这就是我的命。”
江淮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满是绝望。他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楚颜汐做出了决定，就不会再改变。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那凶险未卜的敌营，却无能为力。
偏院的夜，再次陷入沉寂。烛火摇曳，映着两人落寞的身影。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隔着皇权压迫，隔着命运的捉弄。明明心意相通，却只能走向殊途。
三日后的启程，越来越近了。而他们，却不知道，这场看似注定的悲剧，在雁回山的风雪中，正悄然酝酿着一场惊天动地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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