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林屿接到了谢氏集团的录用通知。
电话里周经理的声音依旧公式化,告知他下周一正式入职,需要携带的材料列了一长串。林屿握着手机,语气里恰到好处地掺了些雀跃和紧张:“谢谢周经理!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挂了电话,他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镜中的少年眉眼弯起,眼里的笑意鲜活得像要溢出来,可眼底深处,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入职第一天,林屿提前半小时到了公司。12楼的办公区还没完全热闹起来,他被周经理带到工位,简单交代了几句工作内容——无非是整理文件、收发快递、协助其他同事处理些杂事。
“谢氏规矩多,尤其高层那边,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周经理最后叮嘱道,眼神扫过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似乎有些不耐,却也没多说什么。
林屿点头应着,摆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心里却在快速勾勒着这层楼的布局。行政部离电梯口不远,而通往高层专用电梯的通道,就在走廊尽头那扇挂着“闲人免进”牌子的门后。
谢执珩的办公室在顶楼,那台加密服务器多半也在那里。想要靠近,绝非易事。
一上午过得平淡无奇。林屿埋头整理着文件,偶尔帮同事复印资料,动作不算熟练,偶尔还会犯点小错——比如把A4纸放反了方向,或是不小心碰倒了笔筒。每当这时,他就会露出有点懊恼又无措的表情,低声道歉,倒也没人真的苛责他。
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自然出现在谢执珩面前的机会。组织的情报显示,谢执珩有个习惯,每天中午会从专用电梯下来,到一楼的咖啡厅买一杯手冲咖啡。
午休时间快到时,林屿借着去茶水间打水的名义,刻意往走廊尽头多走了几步。那扇“闲人免进”的门紧闭着,门口站着两个身形挺拔的保镖,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如鹰。
果然防守严密。
林屿端着水杯,装作不经意地往那边瞥了一眼,随即立刻收回目光,脚步加快了些,像是被那气场震慑到的普通职员。
回到工位没几分钟,办公区忽然静了一瞬。原本低声交谈的同事们下意识地收了声,连敲击键盘的声音都轻了几分。林屿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只见走廊尽头的门开了,一行人簇拥着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是谢执珩。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走在人群中间,不用刻意做什么,就自带一种迫人的气场。侧脸线条冷硬,下颌线绷紧,眼神淡漠地扫过前方,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林屿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到谢执珩,比照片上更具压迫感。他几乎是本能地低下头,手指攥紧了手里的文件,肩膀微微内缩,做出一副胆怯又紧张的模样。
谢执珩的脚步没停,眼看就要走过林屿的工位。
就在这时,林屿“手滑”了。
一叠刚整理好的文件从他手里滑落,“哗啦”一声散了一地,其中几张还轻飘飘地飞到了谢执珩的脚边。
周围瞬间鸦雀无声。
林屿猛地抬头,脸上血色褪尽,眼神里写满了惊慌失措。他慌忙起身想去捡,却因为太急,差点被椅子腿绊倒,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脸颊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去捡地上的文件,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谢执珩的鞋尖,又立刻低下头,不敢与那人对视,完美复刻了一个犯错的新人该有的惶恐。
可他没看到,当他抬头的那一刻,谢执珩的脚步骤然顿住了。
男人原本淡漠的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进了一颗石子,漾开转瞬即逝的涟漪。他的目光落在林屿涨红的脸上,落在那双因惊慌而微微睁大的眼睛上,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像。
太像了。
尤其是这双眼睛,慌乱时带着点无措的倔强,像极了多年前那个总爱跟在他身后,被惹急了就瞪着眼睛却不敢真的生气的少年。
谢执珩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原本冷硬的下颌线条似乎柔和了半分,连周身那股迫人的寒气,都悄然敛了些许。他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说话,目光在林屿身上停留了足足两秒——对向来惜时如金的谢执珩而言,这已经是近乎反常的停顿。
周围的空气仿佛更凝滞了。林屿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并未移开,只是不知为何,那视线里的审视似乎淡了些,多了点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他心里暗自诧异,却不敢抬头深究,只能埋着头,手指更加慌乱地去够离谢执珩脚边最近的那张纸。
终于,谢执珩的声音响起,低沉依旧,却似乎比刚才预想中少了几分冷冽:
“捡起来。”
简单三个字,不是命令,更像是一句平淡的陈述。
林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加快动作,将散落的文件一张张捡齐,抱在怀里,头埋得更低了:“对不起谢总,给您添麻烦了。”
谢执珩没再说话,目光从他发顶移开,抬脚继续往前走。只是经过林屿身边时,脚步似乎比刚才慢了半拍。
直到那一行人走进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那道若有似无的视线,林屿才缓缓松了口气,后背已经沁出一层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