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馆的灯光总是亮得刺眼，空气中弥漫着胶皮与汗水混合的气味。马云庭刚结束和教练的对抗训练，正弯腰捡球，一个篮球“砰”地一声砸在他脚边，滚进了球台底下。
他直起身，看见凯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金发下的眼神带着惯常的挑衅：“喂，中国人，能捡一下吗？挡着路了。”
马云庭没说话，弯腰把球捡起来，手腕一抖，篮球在地面弹跳两下，精准地滚到凯脚边。动作行云流水，带着无声的警告。
凯挑了挑眉，似乎对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有些意外。他捡起球，转身要走，又停下：“晚上汉斯大叔请客，去不去？”
“汉斯大叔”是俱乐部的后勤主管，总在训练后组织聚餐。马云庭摇摇头，用生硬的德语回答：“累。休息。”
“随你。”凯耸耸肩，抱着球走了。
第二章：啤酒与果酱
聚餐地点是家本地啤酒馆，烟熏火腿和黑啤酒的香气混杂在一起。马云庭本以为不会见到凯，却看见他坐在角落的长桌旁，正和队友们大声说笑。
汉斯看见他，招手示意：“马！这边！”
队友们纷纷打招呼，有个叫托马斯的高个子队员甚至用中文说：“你好！”虽然发音古怪，却引来了善意的笑声。马云庭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些，他在凯对面坐下，接过汉斯递来的无酒精啤酒。
“马，”托马斯好奇地问，“中国的乒乓球……是不是从小就开始练？”
“嗯。”马云庭点点头，“五岁。”
“哇哦！”旁边一个叫莉娜的女队员惊叹，“我五岁还在玩洋娃娃！”
大家又笑了起来。凯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点不服气：“听说你昨天赢了教练？”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马云庭能感觉到凯的敌意，不是针对他这个人，而是对他“空降”身份和实力的不服。
“平局。”他纠正道，语气平静。
“平局？”凯嗤笑一声，“教练说你进攻像‘老太太的果酱’——太软了。”
“果酱？”马云庭没听懂这个比喻。
“就是……”凯比划了一下，“黏黏糊糊，没劲！”
队友们哄堂大笑。马云庭的脸有点发烫，但他没有生气。他想起母亲以前总说，被人戳到痛处，说明说对了。
“他需要适应我们的节奏，”托马斯打圆场，“凯，你忘了你第一次和教练打，被剃了光头？”
“闭嘴，托马斯！”凯佯怒地推了他一把，但脸上的敌意淡了些。
第三章：无声的默契
训练馆里，马云庭正在和托马斯练习发球抢攻。托马斯的发球旋转强，落点刁，是个很好的陪练。马云庭的进攻渐渐找到了感觉，正手爆冲的弧线又低又长。
“好球！”托马斯用中文喊道，竖起大拇指。
凯在旁边的球台训练，偶尔会瞥一眼这边。休息时，他走过来，拿起一个球：“喂，中国人，试试这个。”
他演示了一个发球——一个带着强烈侧旋的奔球，直奔反手位底线。这是德国队员常用的发球方式，速度快，旋转怪，和国内常见的发球套路完全不同。
“你的发球……太规矩。”凯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事实，而不是挑衅。
马云庭捡起球，按照凯的示范，试着抛起，挥拍。
“啪！”
球出界了。
“手腕再压一点。”凯皱着眉，走到他身后，伸手调整他的手腕角度，“像这样，别怕，甩出去！”
马云庭能感觉到凯的手掌宽大而有力，带着训练后的热度。他按照凯的指示，再次发球。
这次，球擦着网边飞过，落在对方球台的死角。
“这才像样！”凯松开手，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晚上加练半小时发球，我陪你。”
马云庭抬头，看见凯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敌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他点点头，轻声说：“好。”
尾声：啤酒馆的新客人
那天晚上，马云庭和凯在空无一人的训练馆里加练发球。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训练服，地板上留下了一圈圈湿漉漉的脚印。
“马！”汉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探进头，“聚餐！这次有中国的饺子！”
凯擦了擦汗，对马云庭说：“走吧，听说是夏洛特阿姨特意为你包的。”
马云庭看着凯伸过来的手，犹豫了一秒，握了上去。凯的手掌干燥温暖，用力一拉，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以后……”凯一边走一边说，“别总是一个人闷着。我们……是队友。”
“嗯。”马云庭应了一声，感受着手心里残留的温度。
啤酒馆里，烟熏火腿和黑啤酒的香气依旧。马云庭走进去，看见队友们已经围坐在长桌旁，桌上多了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托马斯看见他，笑着喊：“马！这边！”
凯松开他的手，率先走过去，拉开自己旁边的椅子，对马云庭说：“坐这儿。”
马云庭走过去，坐下。他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饺子，咬了一口。是猪肉白菜馅的，味道和母亲做的不太一样，但很香。
队友们的说笑声在耳边环绕，夹杂着德语和生硬的中文。马云庭抬起头，看见凯正端着啤酒杯，对他示意。
他举起自己的无酒精啤酒杯，轻轻碰了过去。
玻璃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窗外，慕尼黑的夜色温柔地笼罩下来，像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这个陌生的城市，也网住了这个刚刚开始融入的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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