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姓管事带我走下云台,山道两边很冷。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台阶一直往下,我的尾巴在身后晃着,耳朵竖起来听着周围的动静。
无咎峰比我想象的安静多了。
没有钟声,没人念经,连鸟都没有。越往里走,空气越冷。我能感觉到护山大阵的存在,藏在石头缝里。但我也闻到了水的味道——地底下有灵泉,在东南角,被三层禁制封着。
这就是机会。
管事推开静室的门,天已经快黑了。
屋子是方的,四面墙都是灰白色的石头,地上刻着奇怪的纹路。中间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墙上没灯,只有一盏青玉壁灯,发出惨白的光。
“这里不能放装饰,不能有颜色,也不能有声音。”他说完就走了,背挺得直直的。
门一关,我就从耳后拿出一个小布包——这是我偷偷藏在礼盒里的东西。里面有北欧风的木帘、暖黄的小夜灯,还有一块香薰石。外面写着“安神助眠”,其实是狐族老祖留下的魅惑石,能影响人的情绪,但已经备案,合法合规。
我把小夜灯插进墙角的灵槽,咔哒一声,灯光变成暖黄色。
刺眼的白光没了,屋里变得柔和了一些。
接着我把床帘挂上,木色的布,边上有点浅橘色,看着就很舒服。我满意地点点头,又拿出小铲子,蹲到东南角开始挖土。
土很硬,下面还有冰。我咬破手指,用血引出狐火,慢慢把冻土融化。热气冒出来时,禁制轻轻颤了一下。我停下来等了三秒,发现没事后继续挖。
大概半尺深的时候,泉水冒出来了,水很清,带着一点点灵气。我赶紧用石头垒了个三层的小池子,让水流下来。然后拿出随身带的发光锦鲤缸,把水倒进去。
十条胖乎乎的锦鲤游了出来,圆滚滚的身体扭来扭去。
我一个个叫名字:“剑尊一号,到!”
“剑尊二号,别挤!”
“剑尊十号,你尾巴卡住了。”
它们是我小时候在狐族一起长大的伙伴,只剩一丝魂还在,现在变成鱼的样子,反而更安全。
我把香薰石放在池边,轻轻拍了一下。石头微微震动,冒出一点看不见的雾气。这东西平时不会起作用,只有情绪波动大的人靠近才会激活。现在只是提前准备。
刚收拾好,门外传来脚步声。
我立刻把工具收进耳后,坐到床上,装作打坐的样子。呼吸平稳,尾巴自然垂下,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门开了。
谢无咎站在门口,还是那身白衣,手里握着剑。他扫了一眼屋子,最后停在暖灯和锦鲤池上。水光照着他,脸上的光影有点不一样。
他走进来,脚步很轻。
走到池边,低头看鱼。
“谁让你动这里的地?”他的声音冷冷的。
我不急不慢地说:“没人让我动。但也沒人说不准动。规定只说不能有装饰、颜色和声音,并没说不能改地面。”
他盯着我。
我也看着他。
心里却在想:【来了!男主第一次上门!】【他眼神变了!他在忍!】【绝对动心了!】
他突然抬手,剑尖指向水面。
一道剑气划过,水面裂开一道缝,马上结成了冰。
“明天这个时候,这些东西还在,”他说,“我就毁了它们。”
说完转身走了。
门关上的瞬间,系统提示音响起:
「无情道防火墙出现0.01%裂缝。」
我嘴角微微上扬。
第一步成功了。
等他走远,我重新打开小夜灯,把香薰石悄悄移到门口附近。然后蹲回池边,抓了把鱼粮撒进水里。
“别怕,剑尊一号。”我戳了戳最胖的那只,“他嘴狠心软,刚才那一剑连你们的鳞都没碰掉。”
鱼群哗啦一下围成一圈。
我抬头看着屋顶,脑子里已经开始想下一步。
早课快开始了,剑宗弟子都会来无咎峰前坪集合。人多混乱,正好可以支火锅。
正想着,门外又响了一声。
不是脚步声。
是剑柄轻轻撞到门框的声音。
我回头,门没开,帘子却动了一下。
我知道,他还站在外面。
五秒后,他走了。
这次的脚步,比来的时候慢了一点。
我摸了摸第六条尾巴根部的碎片。
它比之前烫了一些。
***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起床,把床帘拉开一半,阳光照进来。锦鲤池闪闪发亮,暖灯还亮着,香薰石继续冒着淡淡的雾气。
我正在喂鱼,外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一群弟子走上山道,穿着统一的白袍,手里拿着剑册。带头的女弟子声音清脆:“今天早课在无咎峰前坪,请大家按顺序站好。”
我趴在窗边看。
心里默念:准备好了。
突然,香薰石猛地抖了一下。
我回头,看见谢无咎从远处走来。
今天他没穿常服,披了件银边黑斗篷,头发散下一缕,落在肩上。
他走到静室门前,停下脚步。
我没躲,就那样看着他。
他看了我一眼,目光慢慢扫过暖灯、床帘、锦鲤池。
然后抬起手,解下腰间的剑。
要放下吗?
没有。
他是把剑交给了旁边的执事。
我睁大眼睛。
心里炸了:【天啊!他卸剑了!】【这不是登记,这是认家啊!】【姐妹们快记,高冷男主破防现场!】
他推门进来,站在我面前,离我很近。
“你说你要三天内爱上我。”他开口,语气像念经一样平。
我点头:“嗯。”
“过了多久?”
“不到十二个时辰。”
他看着我,忽然问:“你喜欢我什么?”
我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不在计划里。
但我很快回答:“喜欢你走路的样子,像冬天的第一场雪,安静但让人知道你来了;喜欢你不爱说话,因为我也不喜欢废话;还喜欢你昨晚没真冻死我的鱼。”
他没表情。
但我清楚看到他喉结动了一下。
“荒唐。”他说。
“但真实。”我抬头看他,“你昨晚在门口站了五分钟才走,说明你在犹豫;你今天把剑交给别人,说明你不想在这里拔剑;你来问我为什么喜欢你,说明你想听我说喜欢你。”
他不说话。
我说:“谢无咎,我不是来演情劫的。我是来好好活着的。如果你非要一个理由,那我现在告诉你——你可以杀了我,但你给了我时间。”
他转身要走。
我叫住他:“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无情道错了?”
他停下。
我没再说话。
他走出门,阳光照在他背上。
我看到他的手指,轻轻缩了一下。
像是想抓住什么,又不敢。
我低头看池子里的鱼。
剑尊六号吐了个泡泡。
我伸手,轻轻戳破。
水面映着整片天空。
蓝得不像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