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的小虎牙在阳光下闪着狡黠的光，他晃了晃手里的相机，金属外壳反射出刺眼的光斑。林砚之攥紧了书包带，指节泛白，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是你？”
“不然呢？”李哲凑近几步，身上的栀子花香水味混着阳光的热气扑过来，“除了我，谁还这么懂你那点小心思？”
林砚之的心脏像被攥住的湿毛巾，挤不出一点力气。他想起那些精准到可怕的照片——篮球架后偷看的侧脸、图书馆里躲闪的目光、早市上并肩的背影……原来一直有双眼睛躲在暗处，把他的心思扒得干干净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林砚之的声音发颤，眼眶发热。
“为什么？”李哲笑了，手指点了点他的胸口，“因为我看不惯啊。看不惯你藏着掖着的样子，更看不惯江逾白那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蠢样。”
他突然压低声音，凑近林砚之耳边：“你以为他真的不知道？他早就发现了。”
林砚之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你说什么？”
“上次在操场，我跟你说他可能喜欢男生，”李哲挑眉，“其实是我看到他钱包里有张照片，背面写着你的名字。”
林砚之的呼吸顿住了。江逾白的钱包？他从来没见过江逾白把钱包随便放，更别说看到里面的照片。
“骗你干嘛？”李哲耸耸肩，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打印的照片，照片上是江逾白的钱包内侧，隐约能看到一角露出的照片边缘，“我趁他去打球时偷偷拍的，虽然没拍全，但那字迹我认得，跟他作业本上的一模一样。”
林砚之盯着那张模糊的照片，手指微微颤抖。如果李哲说的是真的……那江逾白昨天在天台上的失望，到底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别的？
“那些短信，那些威胁，”林砚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都是你发的？用我的名义？”
“不然怎么逼你摊牌？”李哲把照片揣回口袋，“你那封信写得磨磨唧唧，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他顿了顿，眼神突然变得认真，“我本来想帮你，没想到搞砸了。”
“帮我？”林砚之几乎要气笑了，“这就是你所谓的帮忙？”
“不然你打算藏到什么时候？”李哲的声音提高了些，“藏到毕业？藏到他交女朋友？林砚之，喜欢就去说啊，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
林砚之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心里又气又乱。李哲的话像根刺，扎在他最敏感的地方——他确实在害怕，害怕被拒绝，害怕连朋友都做不成。
“江逾白现在在哪？”林砚之突然问。
“不知道，”李哲摇摇头，“早上没看到他去上课，估计还在找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胶卷盒，塞到林砚之手里，“这个给你，算是赔罪。”
林砚之低头看着那个黑色的胶卷盒，上面还沾着点灰尘：“这是什么？”
“你昨天洗坏的那卷胶卷，”李哲挠了挠头，“其实是我偷偷换了，真正的胶卷在这里。我本来想等你们和好再给你，现在……”
林砚之捏着胶卷盒，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掌心传来。他抬头看向李哲，对方眼神里带着点愧疚，不像在撒谎。
“为什么要帮我？”林砚之忍不住问。
李哲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因为我以前也跟你一样，藏了很久，最后什么都没留住。”他拍了拍林砚之的肩膀，“别学我，怂包。”
说完，他转身就走，背影很快消失在街角的树影里。
林砚之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个胶卷盒，心里乱成一团。李哲的话到底能不能信？江逾白钱包里真的有他的照片吗？还有那卷胶卷里，到底拍了些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学校跑。不管李哲说的是真是假，他都必须找到江逾白，把事情说清楚。
宿舍里没人，江逾白的书桌收拾得整整齐齐，只有林砚之留下的那台相机和纸条还放在那里。林砚之拿起纸条，上面“对不起”三个字被水洇过，晕开了一小片——是江逾白的眼泪吗？
他的心猛地一揪，转身往图书馆跑。
图书馆里很安静，林砚之顺着书架一排排找过去，终于在靠窗的位置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江逾白坐在那里，面前摊着一本物理习题册，却没有动笔，只是望着窗外发呆。
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睫毛投下长长的阴影，看起来有些落寞。
林砚之的心跳突然慢了半拍，他站在书架后面，看着江逾白的背影，突然不敢上前了。如果李哲说的是假的呢？如果江逾白真的讨厌他了呢？
就在这时，江逾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江逾白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了平静，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林砚之攥紧了手里的胶卷盒，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过去，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对不起。”林砚之低着头，声音很轻。
江逾白没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那些短信真的不是我发的，”林砚之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是李哲，隔壁班的那个男生，他承认了。”
江逾白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还是没说话。
“还有那封信，”林砚之的声音带着点颤抖，“我不是故意让你看到的，我……”
“我知道。”江逾白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林砚之愣住了。
“那封信掉在地上，我捡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看到的。”江逾白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厌恶，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在那之前，我就知道了。”
林砚之的心脏猛地一跳：“你……知道什么？”
江逾白没有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钱包，放在桌上，推到林砚之面前。钱包是黑色的，边角有点磨损，是江逾白用了很久的那个。
“打开看看。”江逾白说。
林砚之的手指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打开钱包。内侧的夹层里，果然放着一张照片。
照片是在老城区的杂货铺拍的，林砚之正低头看着玻璃柜里的相机，阳光落在他的发梢，嘴角带着点浅浅的笑意。照片的背面，用清秀的字迹写着三个字：林砚之。
林砚之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高一运动会，你替我跑三千米，冲线的时候摔在地上，却还举着奖牌朝我笑，”江逾白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高二期末考，你发烧还硬撑着帮我补习物理，趴在桌上睡着时，口水差点流到我的练习册上。”
他看着林砚之，眼神温柔得像水：“高三开学那天，你说想和我考同一所大学，眼睛亮得像星星。”
林砚之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滴在钱包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所以那些照片，那些短信，”江逾白拿起桌上的纸巾，递给林砚之，“我一开始就知道不是你发的。”
“那你昨天……”林砚之哽咽着问。
“我只是生气，”江逾白的声音里带着点无奈，“生气你什么都不跟我说，生气你宁愿自己扛着，也不愿意相信我。”
林砚之低下头，用纸巾擦着眼泪，肩膀轻轻颤抖。原来不是不喜欢，原来不是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自己在瞎担心。
“这个给你。”林砚之想起手里的胶卷盒，赶紧拿出来，放在桌上，“李哲说，这个才是真正的胶卷。”
江逾白拿起胶卷盒，看了看：“他都跟你说了？”
“嗯。”林砚之点点头，脸颊有点热。
江逾白笑了笑，把胶卷盒揣回口袋：“那我们去把它洗出来吧。”
“现在？”林砚之抬起头，眼里还带着泪。
“嗯，现在。”江逾白站起身，拿起书包，“张奶奶的暗房还能用。”
林砚之跟着他站起来，看着江逾白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那块悬了很久的石头终于落了地。阳光透过图书馆的窗户，落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
去老城区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却没有丝毫尴尬。林砚之偶尔偷偷看一眼江逾白，对方似乎察觉到了，转过头来，对着他笑了笑，眼里的阳光比天上的还要亮。
到了杂货铺，张奶奶看到他们，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又来啦？酸梅汤还在冰箱里呢。”
“张奶奶，我们想用一下暗房。”江逾白说。
“去吧去吧，”张奶奶摆摆手，“钥匙在老地方。”
暗房在杂货铺的后院，很小，里面摆满了各种冲洗照片的工具。江逾白熟练地打开红灯，把胶卷放进冲洗罐里。
林砚之站在旁边，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了，”江逾白一边摇着冲洗罐，一边说，“上次在天台上，我本来想……”
“想什么？”林砚之追问。
江逾白转过头，红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轮廓显得格外柔和：“想告诉你，我钱包里的照片，背面不止写了你的名字。”
林砚之愣了一下：“还有什么？”
江逾白笑了笑，没直接回答，只是指了指正在显影的相纸：“快好了，自己看。”
相纸渐渐显影，一张张照片慢慢清晰起来。有早市上浇花的老奶奶，有巷口下棋的老爷爷，有江逾白低头调相机的侧脸……最后一张照片，是林砚之在早市上偷拍江逾白的那张，照片的角落里，江逾白正转过头，对着镜头笑。
林砚之看着那张照片，心跳漏了一拍。
“还有一张。”江逾白从显影液里拿出最后一张相纸。
相纸上是江逾白的钱包内侧，那张写着“林砚之”的照片旁边，还有一行很小的字，在红灯下看得格外清晰：
我也是。
林砚之猛地抬头，撞进江逾白的眼睛里。对方的眼里带着笑意，还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所以，”江逾白朝他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那个摄影展，你还愿意陪我去吗？”
林砚之看着他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暗房里的红灯静静亮着，窗外传来张奶奶哼的小曲，还有远处隐约的蝉鸣。那些藏了很久的秘密，终于在这个夏天，悄悄开成了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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