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

那张三百万的支票，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激起的涟漪很快便消散了。公司的危机依旧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但至少，张极用他近乎野蛮的手段，为她争取到了一丝喘息的空间。

接连几日的奔波和殚精竭虑，让严妍感到一种从骨头缝里透出的疲惫。拒绝了张极出去吃饭的提议，她只想一个人待着。

夜色深沉，她却没有回家，鬼使神差地，又回到了公司。整层楼只剩下她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像茫茫大海中唯一的孤岛。

她脱下高跟鞋，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苏州河在夜色中成了一条墨色的缎带，对岸的灯火倒映在水中，被晚风吹皱，碎成一片迷离的光晕。白天的喧嚣褪去，只剩下河水缓慢流淌的静谧声响。

就在她望着河水出神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是张极。

他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另一只手拿着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

张极猜你没吃

他语气自然，仿佛只是完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他走到会客区的茶几旁，将东西放下，动作熟练地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清淡雅致的苏帮小菜，还冒着温热的气息。

严妍不饿

严妍转过身，靠在窗台上，语气有些生硬。她不太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超出工作范围的关怀，这让她感到无所适从，甚至有些心慌。

张极没理会她的拒绝，自顾自地倒了两杯红酒，深红色的液体在玻璃杯中摇曳，折射出诱人的光泽。他拿起一杯，走到她面前，递给她。

张极就当陪我喝一杯

张极庆祝我们首战告捷，也庆祝……你还没被压垮

严妍看着他递到眼前的酒杯，和他那双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睛。他离得很近，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酒香，形成一种独特的、带有侵略性的男性荷尔蒙。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酒杯。冰凉的杯壁触及指尖，让她微微一颤。

两人就这样并肩靠在窗边，望着窗外的夜景，谁也没有先说话。红酒醇厚的口感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稍稍驱散了体内的寒意和疲惫。

严妍有时候觉得，这河真像个巨大的漩涡，

严妍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

严妍看着平静，底下却不知道藏着多少东西，一不小心，就被卷进去了

张极侧头看她，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平日里的精明和锐利，显得有些脆弱。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张极既然已经在漩涡里了，不如想想怎么借着水流，游到想去的地方

严妍你想去哪

严妍抬起眼，看向他。这个问题，她一直想问。

张极迎着她的目光，嘴角勾起那抹熟悉的、带着点痞气的弧度，但眼神却异常认真

张极我想去的地方

他刻意停顿，目光缓缓掠过她的眉眼，鼻梁，最后停留在她因为沾了酒液而显得莹润的唇瓣上，声音压低，带着蛊惑

张极现在好像离得很近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他话语里的暗示太过明显，眼神里的热度几乎要将人灼伤。严妍的心跳骤然失控，握着酒杯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她想移开视线，身体却像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身上的气息霸道地侵占着她的感官，混合着酒意，让她头脑有些发晕。

就在严妍以为他会做些什么的时候，张极却忽然轻笑一声，直起了身体，拉开了些许距离。他仰头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

张极不早了，吃完东西，我送你回去

他转身走向茶几，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慵懒，仿佛刚才那一刻的暧昧和试探从未发生过。

严妍愣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竟莫名生出一丝……失落？

她甩甩头，将这荒谬的情绪压下去。深吸一口气，将杯中剩余的酒喝尽，辛辣的余味刺激着喉咙，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点。

这个男人，像这苏州河的夜色，迷人，却深不见底。她知道自己应该保持距离，可当他靠近时，那强大的吸引力和他带来的那一点点温暖，又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

危险，却又忍不住沉溺。

她走到茶几旁，拿起筷子，默默地开始吃东西。张极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拿着手机似乎在处理信息，没有再说话。

办公室里只剩下细微的咀嚼声和窗外隐约的流水声。

一种微妙而紧绷的张力，在两人之间无声地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