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两点十五分的敲门声
垃圾桶里的响动断断续续，像有只无形的手在里面搅动弹珠。
林默的目光死死钉在桶盖上，掌心的冷汗把红色手电筒的握把浸得发滑。他不敢靠近，只能盯着那道紧闭的塑料边缘，看它偶尔微微凸起一块，又迅速恢复原状，仿佛里面藏着某种会呼吸的东西。
墙上的挂钟走到1点40分，响动突然停了。
林默屏住呼吸，等了足足五分钟，垃圾桶再没传出任何声音。他试探着捡起脚边的一支圆珠笔，轻轻戳了戳桶盖——硬邦邦的，没有异动。
或许是自己吓自己。他这样安慰自己，后背却依旧紧绷。规则里没说要处理这些“规则之外的物品”，那条未知号码的短信更像是一种警告，而非指令。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清扫弹珠的行为，究竟是避开了危险，还是触犯了另一条隐藏的禁忌。
监控屏幕依旧大多漆黑，只有中间那台偶尔会亮起16层楼梯间的画面。林默调大了那个屏幕的音量，电流声“滋滋”作响，隐约能听到楼梯间传来风声，像是有人在空旷的空间里吹气。
他拿起桌上的三明治，撕开保鲜膜咬了一口。干硬的面包渣卡在喉咙里，咽下去时带着刺痒的痛感。他拧开矿泉水瓶灌了两口，冰凉的液体流过食道，稍微压下了胃里的翻涌。
就在这时，中间的监控屏幕突然亮起绿光。
不是雪花噪点，而是一种均匀的、透着诡异的绿色光晕，像医院太平间的指示灯。画面里的16层楼梯间，安全出口的绿色牌子不知何时变得异常明亮，照亮了楼梯转角处的一道黑影。
那黑影佝偻着背，看不清轮廓，只能看到它紧贴着墙壁蠕动，留下一道湿漉漉的深色痕迹。林默的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16层是禁区，按规则他绝不能靠近，可监控画面却在逼着他看。
黑影蠕动的速度越来越快，逐渐靠近楼梯口，像是要往上爬。林默的手指悬在切换线路的按钮上，规则一只说监控出现噪点时要切换，没说出现这种绿光该怎么办。他犹豫着，眼睁睁看着那道黑影爬到了16层与17层之间的平台。
距离他所在的17层，只有短短一段楼梯。
“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从门外传来，像是有人用重物砸在楼梯间的安全门上。
林默吓得浑身一哆嗦，手电筒的光柱猛地扫向门口。监控室的门是关着的，透过门缝能看到走廊的应急灯依旧昏黄，没什么异常。可那撞击声却没停，“咚咚咚”地响着，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想撞开楼梯间的门，闯到17层来。
他想起规则二里的警告：1至16层是禁区。那道黑影显然来自16层，它想上来。
撞击声突然停了。
林默的心脏还没来得及落下，又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安全门的金属边缘，“沙沙沙”的，尖锐刺耳，顺着门缝钻进监控室，钻进他的耳朵里。
他猛地捂住耳朵，后背紧紧贴住墙壁，眼睛死死盯着监控屏幕。画面里的黑影已经消失了，16层楼梯间的绿光也暗了下去，只剩下安全出口的牌子散发着微弱的光，照亮了地上那道蜿蜒的深色痕迹，像一条凝固的血河。
刮擦声持续了大约十分钟，突然消失了。
林默松开捂住耳朵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大口喘着气，喉咙干得发疼，刚想再喝口水，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右上角的监控屏幕——17层走廊的画面不知何时亮了起来。
画面里，监控室的门赫然开着一道缝。
可他明明记得自己锁上了！
林默猛地转头看向门口，门确实关得严严实实，锁芯的位置还保持着拧紧的状态。他再看向屏幕，画面里的门缝越来越大，一只苍白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指尖在门框上缓缓划过，留下五道浅浅的血痕。
那是只女人的手，指甲涂着剥落的红色指甲油，手腕上有一圈深色的勒痕。
林默的呼吸骤然停止。
他知道这是谁——规则七提到的，凌晨五点后可能出现在监控里的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可现在才凌晨两点，她为什么会提前出现？而且，她为什么会在监控画面的监控室门外？
画面里的手突然停住了，指尖指向屏幕，像是在对着林默打招呼。紧接着，一个模糊的女人身影从门缝里挤了出来，长发垂落，遮住了脸，身上的红色连衣裙沾着大片深色污渍，像是浸透了血。
她缓缓抬起头，长发间露出一只眼睛，白眼球居多，死死地盯着镜头。
“滋啦——”
监控屏幕突然爆出一片雪花噪点，女人的身影消失了。
林默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他颤抖着按下切换备用线路的按钮，屏幕恢复漆黑，可那只苍白的手、那只诡异的眼睛，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视网膜上。
两点十五分。
敲门声突然响起。
“笃，笃，笃。”
节奏缓慢而有规律，像是有人在用指关节轻轻敲击门板。
林默的神经瞬间绷紧，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规则二明确说，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能回应门外的呼唤，哪怕对方喊出名字。可这敲门声……会是谁？是那个穿红裙的女人吗？还是楼梯间里的黑影？
“有人在吗？”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沙哑的喘息，“我是大厦的值班电工，刚才听到楼上有响动，过来看看。”
林默抿紧嘴唇，没有说话。规则里没提到过电工，所有可能出现的“人”只有保洁和接替者，而接替者要到六点才会来。
“小伙子？开门让我进去看看吧，万一有电路故障，容易出危险。”老人的声音透着焦急，还夹杂着几声咳嗽，“我知道你是新来的，别害怕，我有工作证。”
门外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展示证件。
林默的手指抠进掌心，指甲掐出了血痕。他想起规则五关于保洁的描述——正常的工作人员有彩色照片的工牌。可这是电工，规则里没提过。他不敢赌，只能死死咬住牙，盯着门板上的木纹，假装自己不在。
敲门声停了。
门外安静了几秒，突然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苍老的声音变得尖锐而诡异：“我知道你在里面呀……我看到你的影子了……”
林默猛地低头看向地面——监控室的灯光从他身后照过来，确实在门板上投下一道清晰的影子。
“你看，你的影子在抖呢。”女人的声音突然响起，取代了刚才的苍老声线，甜美得发腻，“开门让我进去好不好？我找我的弹珠找了好久了……”
是刚才那个孩子的声音！
不，不对，这声音虽然稚嫩，却带着一种不属于孩童的阴冷，像是有人捏着嗓子在模仿。
林默的后背撞上监控台，手肘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哐当”一声响。是那个红色的急救箱，掉在地上，箱盖弹开，里面的碘伏、纱布、止血带散落一地。
门外的声音突然变得兴奋起来：“我听到了！你在里面！快开门！”
敲门声变得急促而猛烈，“砰砰砰”地响着，门板都在晃动，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外面撞击。林默看到门板上自己的影子在剧烈颤抖，和门外的撞击声频率一致，仿佛他的影子正在代替门外的“东西”敲门。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工作证，慌忙从口袋里掏出来——照片背景还是白色，可照片里的自己，嘴角已经咧开到一个诡异的弧度，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正对着镜头疯狂地笑。
林默吓得手一抖，工作证掉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撞击声戛然而止。
门外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林默屏住呼吸，连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他盯着地上的工作证，照片里的笑容越来越大，几乎要撕裂脸颊。他想捡起来，又怕看到更恐怖的画面，手指在半空中僵住了。
“嘻嘻。”
一声轻笑从通风口传来。
林默猛地抬头，看向监控屏幕上方的通风口。那是个方形的金属格栅，此刻正微微晃动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规则七说，凌晨五点后若看到红裙女人，不能看通风口。可现在才两点多……
通风口的格栅突然被顶开一道缝，一缕暗红色的头发垂了下来，在灯光下像条蠕动的蛇。
林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猛地抄起地上的红色手电筒，死死盯着那缕头发。只要它再往下伸一点，他就用手电筒砸过去——哪怕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
头发却突然停住了。
紧接着，格栅“咔哒”一声归位，恢复了原状，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墙上的挂钟指向两点半。
林默瘫坐在地上，浑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他看着散落在地的急救箱物品，看着地上那张笑得诡异的工作证，突然意识到，这栋大厦里的“东西”，似乎一直在试探规则的边界，也在试探他的底线。
而他手里的规则，或许根本不是护身符，只是一张画地为牢的符咒。
他缓缓捡起工作证，照片里的笑容已经消失了，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可林默知道，那笑容不是幻觉。他把工作证重新塞回口袋，握紧了红色手电筒，目光扫过监控屏幕、紧闭的门、晃动的通风口格栅，最后落在那个紧闭的垃圾桶上。
还有三个半小时。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六点。
但他必须撑下去——母亲还在医院等着他，等着这笔能救命的薪水。
门外的走廊里，隐约传来拖拽重物的声音，从远及近，又渐渐远去，像是有人拖着什么东西在徘徊。林默蜷缩在监控台旁，将自己藏在屏幕的阴影里，听着那声音一点点消失在走廊尽头，然后，等待着下一个午夜钟声敲响前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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