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回家的路上，窗外的街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透过车窗，在小禾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她靠在车窗上，侧脸绷得紧紧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砸在崭新的校服袖口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不敢哭出声，甚至不敢让肩膀有太大的起伏。陆景然在开车，温知夏坐在她身边，偶尔会侧过头看她一眼，她便立刻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任由眼泪在睫毛上凝结、滑落。
她怕他们发现她哭了，怕他们问她为什么哭。她不能说，不能说那些“捡来的”“没有爸爸妈妈”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她心上，不能说她在学校里像个异类一样躲了一整天。她怕他们知道这些后，会觉得她麻烦，会觉得她不值得被好好对待。
在孤儿院时，护工阿姨常说：“哭是最没用的东西，没人会因为你哭就对你好。”这句话像烙印一样刻在她心里，让她学会了把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藏起来，只在深夜里偷偷哭。
回到家，温知夏把她的书包放在沙发上，笑着说：“小禾，快去洗手，我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番茄鸡蛋面。”
小禾点了点头，转身走进卫生间。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地拍打着脸颊，试图洗掉脸上的泪痕和狼狈。镜子里的小女孩，眼睛红肿得像桃子，脸色苍白，嘴唇因为用力抿着而微微发紫。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心里充满了厌恶。
为什么我这么没用？为什么我总是这么胆小？为什么我就不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勇敢一点，开心一点？
她深吸一口气，擦干脸，走出卫生间。餐桌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面已经摆好了，和昨天一样，香气扑鼻。可小禾却没有任何胃口，她看着那碗面，只觉得胃里沉甸甸的，堵得难受。
“快吃吧，”温知夏把筷子递给她，“今天在学校肯定累坏了，多吃点补充体力。”
小禾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每一口都像在嚼蜡。她不敢抬头，不敢看温知夏和陆景然的眼睛，生怕他们从她的眼神里看出破绽。
“今天在学校有没有认识新朋友？”陆景然突然问。
小禾的动作一顿，筷子差点掉在地上。她低着头，小声说：“……没有。”
“没关系，”温知夏笑着说，“刚去新环境，难免会有些陌生，慢慢就好了。老师讲课你能听懂吗？”
“……能。”小禾的声音细若蚊蚋。
其实，老师讲的拼音她大部分都听不懂。在孤儿院，没有人教过她这些，她像一张白纸，什么都不知道。上课时，她只能紧紧盯着黑板，努力记住老师说的每一个字，可那些字母像调皮的小精灵，总是在她脑子里打架，让她晕头转向。
但她不敢说，她怕他们觉得她笨，觉得她不值得被送进学校。
吃完晚饭，小禾主动收拾好碗筷，走进厨房洗碗。她洗得很认真，一遍又一遍地搓着碗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暂时忘记学校里发生的一切。
“小禾，洗完碗就去写作业吧，”温知夏走进厨房，递给她一个崭新的作业本，“王老师说今天有少量的拼音作业，你试着做一做，不会的可以问我们。”
“嗯。”小禾接过作业本，点了点头。
她拿着作业本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台灯发出柔和的光。她坐在书桌前，打开作业本，看着上面那些陌生的拼音，脑袋一下子就大了。
b、p、m、f……这些字母她一个都不认识，更不知道怎么写。她握着铅笔，手微微发抖，在作业本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b”，看起来像一条毛毛虫。
她看着那个丑陋的“b”，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她觉得自己真的太没用了，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学不会。她是不是真的不适合上学？是不是真的应该回到孤儿院？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小禾，你在吗？”是温知夏的声音。
小禾连忙擦干眼泪，把作业本合上，小声说：“……我在。”
温知夏推开门走进来，看到她红红的眼睛，皱了皱眉，轻声问：“怎么了？是不是作业不会做？还是……在学校受委屈了？”
小禾的身体一僵，低下头，不敢看她。她想摇头，想告诉她自己没事，可眼泪却不争气地又掉了下来。
温知夏走到她身边，蹲下来，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暖，像冬日里的阳光，温暖着小禾冰冷的心。“小禾，别怕，有什么事就告诉我们，我们是你的家人，会一直陪着你的。”
“家人”这两个字，像一道暖流，瞬间击中了小禾的心脏。她抬起头，看着温知夏温柔而真诚的眼睛，心里的防线终于彻底崩溃了。
“他们……他们说我是捡来的，说我没有爸爸妈妈……”小禾哽咽着说，声音断断续续，“我……我听不懂老师讲课，我……我什么都不会……我是不是很笨？是不是……是不是你们很快就会把我送回孤儿院了？”
这些话在她心里憋了一整天，终于说出来了。她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哭得撕心裂肺。
温知夏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也带着一丝哽咽：“小禾，不哭，不哭。那些话都是假的，你不是捡来的，你是我们的宝贝。你一点都不笨，只是以前没有人教过你，慢慢来，你一定会学好的。我们不会把你送回孤儿院的，永远不会。”
陆景然也走进了房间，站在她们身边，眼神温柔而坚定：“小禾，我们向你保证，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就是你的爸爸妈妈。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一直陪着你，不会丢下你。”
小禾靠在温知夏的怀里，感受着她温暖的怀抱，听着他们温柔而坚定的话语，心里的委屈和恐惧一点点消散了。她知道，他们是真的想对她好，是真的把她当成了家人。
她哭了很久，直到哭累了，才慢慢平静下来。温知夏拿出纸巾，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笑着说：“好了，不哭了。作业不会做没关系，我教你，好不好？”
小禾点了点头，依偎在温知夏身边。温知夏拿起作业本，耐心地教她读拼音、写拼音。她的声音很温柔，讲解得很仔细，小禾听得很认真，慢慢就明白了那些字母的读法和写法。
陆景然则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们，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夜深了，小禾终于完成了作业。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心里不再像以前那样惶恐不安了。她知道，虽然她还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好，虽然她心里的创伤还需要时间来愈合，但她不再是一个孤单的孩子了。
她有了一个家，有了爱她的爸爸妈妈。
她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扬，进入了甜美的梦乡。这一次，她没有做噩梦，梦里有阳光，有温暖的怀抱，还有温柔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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