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祖父上官仪当年因反对武则天临朝称制，牵头草拟废后诏书，事败后以“谋逆”罪名被诛，父亲上官庭芝一同遇害，家族男丁尽死，女眷悉数没入掖庭为奴

上官婉儿自襁褓中便身陷囹圄，是母亲郑氏用乳汁和血泪将其养大，郑氏本是书香门第之女，未曾因境遇困顿而疏于教导，反倒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女儿身上

白日劳作间隙教她识字，夜里就着油灯讲经史子集，哪怕被管事嬷嬷斥责“罪臣之后不配读书”，也始终未曾放弃

掖庭的日子清苦难熬，每日寅时便要起身洒扫庭院、浆洗衣物，稍有不慎便会遭鞭打呵斥，可上官婉儿总能挤出时间苦读

掖庭藏书阁的老宦官感念郑氏为人，时常偷偷借上官婉儿书籍，经史子集、诗词歌赋、兵法权谋，无一不通，甚至能默写《左传》全文，小小年纪便在掖庭得了“神童”之名

那日午后掖庭令王德全突然亲自前来，一改往日的刻薄，神色恭敬得近乎谄媚“上官氏，天后召你即刻前往长生殿见驾，不得有误”

上官婉儿手中的狼毫“啪嗒”落在纸上，墨汁晕开一片黑斑，心头巨震，指尖冰凉——她一个罪臣之后，何德何能被天后召见，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郑氏正在缝补衣物，闻言猛地抬头，手中的针线刺破了指尖，鲜血珠滚落，她却浑然不觉，快步上前紧紧握住女儿的手，掌心满是冷汗

“婉儿，莫怕”郑氏声音发颤却强作镇定，伸手替女儿理了理衣襟“谨言慎行，多听少说，以你的才学，定能化险为夷，记住，活着才有希望”

上官婉儿点头，将母亲郑氏的话刻在心底，上官婉儿换上一身洗得发白的素色布裙，跟着王德全穿过层层宫阙，从掖庭到长生殿，要经过玄武门、太极殿、甘露殿

朱墙金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飞檐翘角下悬挂的铜铃随风作响，御道两旁的松柏苍劲挺拔，与掖庭的阴暗潮湿、低矮破旧形成天壤之别

上官婉儿低着头，目光却忍不住悄悄打量这繁华景象。脚下的石板路光滑如镜，倒映着她单薄的身影，心中既有对未知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