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不行！”三丫第一个冲过去，紧紧抱住小满，声音带着哭腔，“熊是吃人的！那么大的老参，肯定是母熊护着的宝贝，你去了……你去了就回不来了！”
大山和二山的脸也瞬间煞白，手里的柴刀都握紧了。百年人参再值钱，也比不上小满一根头发丝！
村长林老栓也急了：“小满，村长爷爷知道你厉害，可这……这太危险了！要不，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屋里的空气凝固了，只剩下灶膛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小满被三丫抱得紧紧的，小脸都快埋进她的怀里了。他没有挣扎，只是仰起头，用那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安静地看着三丫，又看了看大山、二山和村长。
“三丫，”他的声音很轻，像一片雪花落在湖面，“小满饿的时候，你把最后一口糊糊给我吃，自己啃树皮。哥哥们为了省口粮，天天喝雪水。小月妹妹，生下来就没吃饱过。”
三丫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现在，有肉吃了，有腊肉挂房梁了，”小满的小手轻轻擦掉三丫脸上的泪，“可冬天还长，山里的雪，三月才化。咱们的钱，不够买那么多种子，不够修这漏风的屋子。”
他挣脱开三丫的怀抱，走到那块被棉被裹着的百年人参前，小手轻轻抚过那布满褶皱的参体，仿佛在感受它百年生长的脉动。
“这根参，能换好多好多东西。能买种子，买砖瓦，买小月妹妹的奶粉，买哥哥们的棉袄。”他转过身，小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认真，“小满不怕熊。小满知道怎么跟它说话。”
他走到墙角，拿起自己那把小柴刀，又从藤筐里拿出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小布包——里面是昨夜剩下的、晒干的野果和一小撮粗盐。
“小满，你真要去？”大山的声音沙哑了。
小满用力点点头：“嗯！熊妈妈只是怕别人抢它的宝宝。小满不是坏人，小满带礼物去，跟它做朋友。”
这份沉静而坚定的勇气，像一股暖流，击穿了所有人的恐惧。
村长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拍大腿：“好！好小子！村长爷爷信你！老李、老王，把家伙都带上！绳子、火把，都备着！万一……万一有事，咱们豁出命也得把小满抢回来！”
一行人，带着忐忑、担忧和一丝渺茫的希望，跟着小满，踏上了通往后山悬崖的雪路。
路极难走。积雪没膝，深一脚浅一脚，还要穿过密不透风的原始林。大山和二山在前面用柴刀开路，村长和几个壮汉用长杆探路，生怕踩到雪下的陷阱。
小满骑在小黄背上，像个小将军，指着方向：“往左，绕过那棵大松树，前面有个鹰嘴崖，熊窝就在崖缝底下。”
他的方向感精准得可怕，仿佛对这片山林了如指掌。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眼前豁然出现一道巨大的、被冰雪覆盖的悬崖。崖壁如刀削斧劈，一道狭窄的裂缝黑黝黝地张着，像巨兽的嘴。
“就是那儿！”村长指着裂缝，声音发紧，“熊窝在里头！”
所有人都停住了，屏住呼吸。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带着腥气的野兽气息。
“小满，不能再近了！”大山一把拉住要往前走的小满，“太危险！”
小满摇摇头，轻轻挣脱：“哥哥，小满去就好。人多了，熊妈妈会害怕，会生气。”
他从小黄背上下来，把小布包紧紧揣在怀里，又摸了摸小黄的头：“小黄乖，等我。”
然后，他一个人，迈着小小的、却异常坚定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那黑黢黢的崖缝。
“小满——！”三丫忍不住喊出声，却被村长死死拉住。
小满在距离崖缝十来步的地方停住。他没有莽撞地冲进去，而是盘腿坐在雪地上，从怀里掏出那个小布
包，一层层打开。
红艳艳的野果，撒在洁白的雪地上，像一颗颗小太阳。
他拿起一颗，轻轻咬了一口，然后把果核吐在雪地上，发出“噗”的一声轻响。接着，他又从布包里捏出一小撮粗盐，撒在果核旁边。
做完这一切，他闭上眼睛，开始发出一种极其低沉、悠长、频率奇特的“呜——呜——”声，像风穿过山谷，又像某种大型动物在低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崖缝里一片死寂，仿佛里面什么都没有。
所有人都提着心，手心全是汗。
突然，崖缝深处，传来一声极其低沉、充满威胁的“呼噜——”声，像闷雷滚过，震得人脚下的积雪都在微微颤抖。
紧接着，一个庞大得令人窒息的黑影，缓缓从黑暗中浮现。
是母熊！
它足有两米多高，站起来像一堵移动的山墙，浑身覆盖着油亮的黑毛，巨大的头颅上，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绿的光，死死盯着雪地上的小满。
它低伏着身体，喉咙里发出持续不断的警告性低吼，粗重的鼻息喷出两道白烟。它看到了小满，也看到了雪地上的野果和盐。
但它没有动，它在等待，它在判断这个闯入者是猎物，还是威胁。
空气仿佛凝固了，杀气弥漫。
小满却依旧盘腿坐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继续发出那种奇特的“呜呜”声，声音里带着安抚和尊敬。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睁开眼睛，没有直视母熊充满攻击性的幽绿瞳孔，而是看向它身后漆黑的崖缝深处。
“呜……”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好奇和喜悦的轻鸣，像是在说：“呀，你有宝宝了？真可爱。”
母熊的低吼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停顿。
小满像是得到了鼓励，他拿起一颗最大的野果，用双手捧着，高高举过头顶，然后非常缓慢、非常恭敬地，将它放在离自己最近的雪地上。
这是一个臣服和献礼的姿态。
“呜……”他又发出一声轻柔的呼唤，像是在说：“给你的，给你的宝宝的。很好吃。”
母熊巨大的头颅微微歪了歪，幽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人性化的困惑。它低头嗅了嗅空气，那野果的香甜和粗盐的咸味，对它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它活了十几年，从没见过人类主动给熊献上食物。
它庞大的身躯缓缓向前移动了一步，每一步都让大地震颤。
小满的心跳如擂鼓，但他脸上没有丝毫惧色，依旧保持着那个献礼的姿势。
母熊在距离小满五步远的地方停下。它低下头，硕大的熊鼻几乎要碰到小满的头顶，一股浓烈的腥热气息喷在小满脸上。
小满能清晰地看到它嘴角的白毛，和那排寒光闪闪的獠牙。
他屏住呼吸，继续发出那种安抚的“呜呜”声。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终于，母熊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用鼻子碰了碰雪地上的野果，然后伸出粗糙的舌头，将它卷进了嘴里。
它咀嚼了几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咕噜”声。
小满知道，第一步，成了。
他立刻又捧起一颗野果，放在更靠近母熊脚边的雪地上。
母熊这次没有犹豫，直接低头吃掉。
一来一往，小满将所有的野果和粗盐都献了出去。母熊的敌意在一点点消融，它甚至开始用鼻子轻轻拱了拱小满的肩膀，像是在催促他给更多。
小满等的就是这一刻。他从怀里掏出最后一颗野果，却没有放在地上，而是高高举起，然后，非常缓慢地，将手指向了崖缝深处，那个它刚才用鼻子示意过的地方。
“呜——”他发出一声充满渴望和请求的长鸣，像是在说：“那里，有好东西。我想看看。可以吗？”
他顿了顿，又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母熊，最后指了指那堆空了的布包，意思是：“我给你吃的，你让我看看？”
母熊巨大的头颅再次歪了歪，它似乎在思考这个交易。
它低头看了看空了的布包，又抬头看了看小满那双清澈、毫无恶意的大眼睛。
良久，它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呼噜”，像是叹息，又像是同意。然后，它缓缓地、侧开了庞大的身躯，让开了通往崖缝深处的路。
小满知道，他成功了！母熊同意他进入它的领地，查看它的宝藏！
他没有立刻冲进去，而是先站起来，对着母熊，深深地、恭敬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才迈着小小的步子，走进了那黑黢黢、散发着浓烈腥气的熊窝。
崖缝深处，是一个天然的石洞。地上铺着厚厚的干草和兽皮，三只毛茸茸、眼睛还没完全睁开的小熊崽，正依偎在一起，发出“嘤嘤”的奶声。
而在石洞最深处的岩壁下，那株百年人参就生长在一条细小的岩缝里。它沐浴着从崖顶缝隙透下的一缕微光，参体饱满，参须如龙须般垂落，散发着浓郁的生命气息。
小满没有用手去挖，他知道，这样会伤到参根。他从怀里掏出小柴刀，用刀尖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地，将人参周围的冻土和石块剔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小脸冻得通红，额头上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终于，经过近半个时辰的耐心挖掘，那株完整的百年人参，被他完好无损地捧在了手里。
他紧紧护着人参，快步走出石洞。
母熊正蹲坐在洞口，幽绿的眼睛盯着他。
小满再次举起人参，对着母熊，又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他将人参小心翼翼地包好，揣进怀里最暖和的地方。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母熊面前，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它那粗糙却温暖的熊掌。
“谢谢你，熊妈妈。”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
然后，他转过身，在母熊平静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出了崖缝，走向了远处那群几乎要急疯了的家人。
“小满！”
“小满你没事吧！”
大山、三丫、二山发疯似的冲过来，一把将他紧紧抱住，又哭又笑。
“参……参拿到了吗？”村长声音颤抖地问。
小满从怀里掏出那个油纸包，打开一角。
刹那间，那浓郁的、带着百年沧桑的药香，再次弥漫开来。
“拿到了！”小满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走，跟小满回家！咱们家，要盖新房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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