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湖微澜

涅姆赫第一次注意到温念，是在清理战场的混乱里。她穿着灰扑扑的麻布裙，蹲在伤员堆里，指尖捏着草药，动作轻柔地给一个年轻士兵包扎伤口。血污溅在她袖口，她却浑然不觉，只专注地盯着伤口，眉头微蹙，像在对付一件稀世珍宝。

“这里该用止血草混着蜂蜜，”涅姆赫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生硬，“光用麻布裹着，血止不住。”

温念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浅浅一笑：“多谢将军提醒。我这就去找。”她的声音像浸过清泉，轻轻巧巧落在涅姆赫心上，漾开一圈微澜。

自那以后，涅姆赫总不自觉地留意温念的身影。看她在晨光里晾晒草药，看她在暮色中清点药箱，看她对着受伤的小兽轻声细语，仿佛那些毛茸茸的小家伙能听懂她的话。

一次突袭战中，温念为了救一个被困的孩童，差点被流矢射中。涅姆赫想也没想，策马冲过去将她揽入怀中，马蹄扬起的尘土迷了眼，他却清晰地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草药香，比战场上的血腥气好闻千倍。

“你不要命了？”他斥道，语气却没了往日的严厉。

温念在他怀里挣了挣，脸颊泛红：“那孩子……”

“我知道。”涅姆赫打断她，翻身下马，将她扶稳，“以后不许这么冲动，要救也等我来。”话一出口，他忽然觉得耳根发烫，连忙别开视线，假装整理马鞍。

温念却认真地看着他：“将军其实很温柔，对不对？”

涅姆赫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征战多年，听惯了“勇猛”“果决”，却从未有人用“温柔”形容他。他转头，撞进她清澈的眼眸里，那里映着自己的影子，竟有些狼狈。

从那天起，涅姆赫的铠甲里，总会多一块温念给的薄荷糕；他的马鞍旁，总系着温念编的草药袋。他开始期待每次战后的休整，期待看到那个灰扑扑的身影朝他走来，期待她轻声问一句“将军没受伤吧”。

夜巡时，他会刻意绕到温念的帐篷外，听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看帐篷里透出的暖黄灯光，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踏实又柔软。他知道，自己这颗在战场上早已冷硬的心，竟在不知不觉中，被这个温柔的女子焐得渐渐热了起来。

“将军，这是新制的驱蚊药，你带着。”温念递来一个小布包，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脸上却都泛起了红晕。

涅姆赫接过布包，紧紧攥在手里，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他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最终只吐出两个字：“多谢。”

看着温念转身离去的背影，涅姆赫摸了摸发烫的脸颊，第一次觉得，这连绵的战事之外，原来还有这样令人心动的风景。他想，等这场仗打完，一定要告诉她，他心里的那片湖，因为她，再也无法平静了。